数月之后,严倚柔却忽然在众人之前现身,将她誊抄的数卷《降阳书》分发给肖代秋、范莽、单远、陆宁、伏世火等人。
人们得知此书为金琨所作,自是讶异无以,纷纷如获至宝,悉心珍藏。
几日之后,严倚柔来到闺房的后院之中,在石桌上捧起一只锦盒时,已是泪落盒中。
只因那盒内装着的,正是她那只寿终正寝的白貂。
其时正是朗月当空,她拿起锄头,在后院的土壤里仔细挖了个小坑,将白貂悉心葬了。
而后,她又拿起金琨亲手所写的那部《降阳书》,双手捧在面前,对它闻了几闻,还能依稀嗅到金琨当年的味道。
过得许久,她终究依依不舍地将其放入怀中,又用针线将它细细缝在衣内,如此才能些许感到,金琨就在离她不远处。
她终于坐回石桌之侧,对着似乎近在咫尺的朗月叹得几声。
忽然吟唱道:“一抹似曾相识眉,青丝别处忆知环,可叹潘安年少时,三生石上岁月悭……”
唱罢,再拿起一杯鸩酒,就此饮下。
自严倚柔死后,陆宁着实是悲哭了十数日,但有一日,她又忽然找到了伏世火,二人决意一块儿为明灵子着书立传。
这二人已是情同母女,如今为了着书,只终日关在房内,始终是形影不离。
数月之后,一部《明灵传》终于写成。书中先说明了明灵子的出生来历,之后再从他算出三正时详细说起。
而后也记载了明灵子做过的几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再之后,却写他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数十年,又在三正降生之日纷纷前去助缘之事也详说了。
接下来,便从江西塘头村遇见金思农夫妇说起,此后一路说至双擎山遇袭,以及明灵子重出江湖,历尽了无数艰辛,再将明霁二派搭救之事做了着重描述。
直写至九宫山下,明灵子为保群雄,连出四重连环计,但仍因伤重不治,最终驾鹤西归。
以及最后群雄又依照明灵子的计策,远赴昆仑山脉,重建明夷帮等事。
而整部《明灵传》中,却始终不提金琨扮做明灵子的模样,也不写是金琨真正地搭救了明霁二派。
伏世火对此事颇有不解,而陆宁则几番解释道:“我深知你师父的性子,以他的为人,
“若真想以金琨的身份行事,又为何要扮做明老前辈的模样?我便知他定是不肯公开身份的。”
说至此处,甚为那日当众喊出“金大哥”几字感到懊悔,正因那一次的冲动,竟让不少人都知晓了金琨的真实身份。
若不是当时情势危急,以至她失神失智,则定要为这心上人隐瞒终身。
陆宁直叹得几叹,见伏世火仍有几分不解,又道:“你身为金大哥的徒儿,须得清楚他的一生。”
于是,便将金琨生平大小之事,原原本本地与伏世火娓娓道来。
而伏世火也将那丨中境界里,见到明灵子相助金琨一事与她细说了。
这二人直说了一整夜,直至次日清晨,陆宁已不记得掉过几回眼泪。
她终将所有的内心话儿讲完,本欲拿出怀中的一包毒药,效法严倚柔自戕。
但她忽地灵光一现,猛然起身叫道:“你既说明老前辈曾活过来一回,还助金大哥找见了倒丨心法!
“而金大哥也曾与我说过,当初明老前辈竟消失在塘头村那石子坟里,是以他便一度怀疑,说那假和尚便是明老前辈所扮!
“只因那假和尚也消失在双擎山里,虽然金大哥在之后又与他见过几面,但至今都不知他的下落!”
伏世火一怔,知她爱金琨至极,还道她入了魔怔,便开口劝道:“陆姑姑!你已说了一夜,还是歇会儿吧!”
而陆宁则用力地捉着她的双臂,大声道:“他们同样是消失不见,而金大哥亦是消失不见!
“明老前辈能活过来,金大哥又为何不能活?我竟没有早些想到,他既是明老前辈的传人,定然不会那么容易地死去!
“是啦,他一定还活在这世上,我要去找他!”
陆宁一向雷厉风行,当即便回到住处,细细收拾起行囊,心中回想起与金琨的种种,竟嗔道:“登徒子!向来只有我恨你、气你、离开你的份!
“你又怎可离我而去?瞧我如何将你找见,到时,再瞧我如何收拾你!”
她又想起当初自己曾两度离开过金琨,如今已是异常的懊悔,否则记忆中关乎他的种种,便不止那么少了。
伏世火哪儿知道陆宁竟言出必行,且是丝毫未缓,当她时过半日后终于来到陆宁的住处时,才知道陆宁已是不辞而别。
伏世火当即追出了明夷帮,却并未寻见陆宁,又赶忙追下玉虚峰去,终于在一片雪地里远远地瞧见了陆宁的背影。
她一面急追过去,一面大声喊道:“陆姑姑!我几时还能再见到你?”
陆宁与伏世火情意殊深,她的心中也是万般不舍,当即回头将伏世火搂在怀中,柔声道:“咱们有缘自会相见,你若是想我了,
“便去那丨中境界吧,指不定在那儿,你能常常见着我。”
伏世火的泪花在这冰天雪地中已凝成了冰珠,说道:“你不如也把我带上吧!”
陆宁揪着她的脸蛋道:“傻孩子,明夷帮需要你,你可是明灵子的徒儿,这个江湖也需要你的倒丨心法。快回去吧,莫叫肖爷爷他们找你找得急了。”
说着,又起身缓缓远去,期间还一度回头望了望那甚为可爱的伏世火,不禁说道:“你……真是越来越像梨雨姐姐了。”
伏世火心中直急痛交织,她目送着陆宁远去,在那大雪的寒风里,隐约听见陆宁吟唱着:“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思君如陇水,长闻鸣咽声。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