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续道:“这另一件事……还恳请大侠你,将来若是遇见了横星,请你也像饶过艳竹那般饶她一命。她与艳竹二人……
“她二人说到底都是老身的女儿,老身我真放心不下她……”
金琨甚为震惊,疑道:“可是余寒二人当初都想杀了您,好夺得掌门之位!
“您现在这副模样,也是寒横星杀您所致,您为何还要保她性命?”
贾重周喃喃道:“今日……今日我让横星无意间遇见,她……
“她是怕我不会武功的丑事再度对外暴露,又怕我将来还来与她争位,是以不得不向我下了死手……”
她气息越来越是衰弱,直缓过好一阵,才续道:“不过,她俩让老身这乡下人做了那么多年的掌门……我的福早就享够啦……
“老身本无儿无女,幸有这两个女儿相伴二十余载……还能有何怨言……还能有何不满的……
“若不是我的丑事败露,她俩也不会杀我的……这里头……可全都怪我呀……”
这番话下来,不禁让金琨暗忖:“贾重周此前是何等跋扈的秉性,如今却能放得下这仇恨,倒也难能可贵,
“只是她的这份大度,未免有些幼稚。当时余寒二人满口答应让贾重周做那掌门,我想只是因她们年幼资浅,不能成事。
“她俩只不过把贾重周当成了台阶,先让贾重周帮她们当上长老,待时机成熟时,定要再杀了贾重周,好夺得那掌门之位。
“是以,无论贾重周的丑事暴露与否,她也必定会被这二人杀了……”
想至此处,他不禁暗叹:“况且我与寒横星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今后若真遇见了她,也不见得会杀了她,贾重周她大可不必求我……”
就在这时,贾重周忽将脑袋一歪,已然气绝,伏世火立时扑在她身上,直哭得号恸崩催、涕泗交流。
金琨还未能答应贾重周,她便撒手人寰,这让金琨也是暗自卑陬失色。
他叫来马和几人,在镇子里选了个风水尚佳之地,将贾重周好生葬了。
伏世火自是从头至尾悲恸难抑,不能自已,始终伏在贾重周坟前,不肯离开半步。
直至第三日清晨,马和几人才发现他昏倒在坟头上,他们忙将伏世火抱至客栈中,请金琨赶紧想法儿医治。
金琨在朗月谷这十年之中,的确向肖代秋学过不少的医术,是以他这一搭脉下,不禁吃了一惊。
暗道:“惭愧……十年前我向他娘刺了一剑,她体内的毒素果然进入了胎中,他自娘胎里就带着一身剧毒活到现在,也着实是不易。
“这与我自娘胎中就伤了三条经脉,简直是如出一辙。”
再细探下去,发现伏世火面白体瘦,一副弱不禁风之样,又想:“他与贾掌门数年来相依为命,想是并无好的营生,
“以致他饥一顿饱一顿,才会这般地消瘦虚弱。
“当年我父亲虽也是种菜为生,却竭尽全力养我待我,还送我去上了私塾,我比起他来,自然是要幸运得多……”
想至此处,不禁眼泛泪花,立时将伏世火搬腿盘坐,忖道:“可怜这孩子,他这剧毒既然是我金琨作的孽,自然也该由我替他医治。”
立时在他后背渡入通力,好让这通力流转至他体内的每一处,将这剧毒细细解去。
金琨一边疗伤一边暗想:“他这剧毒如若再拖得十天半月,必定会要了他的性命,好在今日有我在此,他此番定然无虞。
“就像我幼时遇见了岳父大人,若不是他的医治,我哪儿还能活到现在?我们俩……竟是这般相像……”
但伏世火这剧毒毕竟是年深日久,想要尽数拔除,也着实是要费上一番功夫。
便是那鬼神叹肖代秋亲自来治,也不见得能将他从阎王殿前拉回。
金琨足足耗费了一日一夜的功夫,才堪堪将他的剧毒祛除一半。
时值次日下午,伏世火终于清醒了过来,得知金琨在替他医治,开口道:“爷爷,谢谢您救我一命,
“您的大恩大德,我定然想法儿报答您!”
便在此时,忽见马和奔进客房来,向金琨作揖道:“禀明老前辈,我们量彼堂的兄弟在襄阳驿站得到飞鸽传书,
“刚刚策马近千里,给我们送了过来。书中说双擎山的贼人已尽数离去,帮主的尸身还留在龙应堂中,叫咱们赶快去替帮主收……收殓……”
金琨忙撤去了双掌,拿过书信一看,果真不假。
当即领着伏世火,回到贾重周坟前一拜,说道:“贾掌门,我与世火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我答应您收下了他,您就放心吧。
“至于能不能饶过寒横星一事,我心中自然有数,您且安息,待世火长大了,我再带他过来看您。”言毕,领着伏世火双双向新坟行礼。
他又抚着伏世火的脸蛋道:“孩子啊,老夫已答应你婆婆要收留你。
“可是如今事有不巧,正好有个要事等着我去办,你是留在此处等我,还是跟随我去冒一番风险?”
伏世火小小的脸颊上总算有了些血色,体内毒素显然化解了不少。
只见他脑袋圆圆,嘴唇纤薄,眉宇间清澈如镜,胸前还挂着个圆环项坠,穿得虽是破破烂烂,也挡不住他一副天真之态。
他立时转身跪下,向金琨磕了几头,举手投足之间竟是个老实乖巧的孩子。
他缓缓道:“爷爷待我这般好,我当然要追随着爷爷,不然又怎能报答您呢?”
金琨颔首道:“你就不怕我说的风险么?”
伏世火摇摇脑袋,瞪大了眼道:“爷爷您既能将我救回,定是有着通天的本事,纵有什么风险,您也会护着我,我又怎会害怕?”
金琨笑道:“我从没在你面前展现过本事,你怎能说我本事通天?”
伏世火也笑了笑,说道:“我就是知道,您也别问啦!”
原来,伏世火这一身的剧毒,当年直让余艳竹操碎了心。
她自然是为此寻遍了名医,花去钱财无数,也依旧是拔除不了这娘胎里带出来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