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贵妃也已经离开四个月了。
他这后宫倒净是些烈性女子, 前有故意病死的淑妃,后有焚火烧身的柔贵妃。
淑妃是为了老四和小七,柔贵妃是为了小六, 皆是慈母心肠,不像他,不会因为淑妃之死就原谅在历史上起兵谋反的小七,心里的疙瘩永远在, 也不会因为柔贵妃焚火烧身就把小六从琼州接回京师,小六回京师, 对谁都不好。
不能把人接回来,他能做的便只有祈福了, 烧香拜佛,施粥送衣, 愿他的小七可以平安健康, 也愿贵妃在九泉之下不必受烈火焚身的苦楚。
庆德帝看着书案上的纸张,今日的后世之人有几点确实说到他心里去了。
作为帝王怎么能只守着一个妻子, 更不能只有一个儿子, 按理立太子论嫡论长,但也要嫡长子有做储君的本事才行, 若嫡长子笨拙怯懦,压不住兄弟和群臣, 这储君是不会立的。
一个儿子不保险,没有人与之争抢便容易养的温吞, 万一唯一的儿子出了意外, 皇位岂不是要旁落宗室。
做皇帝便不能痴情专一,他爱重孝宣皇后,亦疼爱太子, 但两者加起来也敌不过江山社稷在他心中的份量。
就如同他也担心小六,却不会把人接回京师一样,他先是君后才是父,不像后宫女子,总是把母亲的身份放在最前面。
“吩咐下去,就说今日之天幕是前朝余孽在混淆视听。”庆德帝安排道。
便是夸了他,他也不能承认天幕,还是要安在前朝余孽身上。
前朝末年皇帝昏庸,奸臣当道,百姓民不聊生,各地都有起义的壮士,除了前朝那些侥幸活下来的贵族之后,天下应该无人会怀念前朝。
“把剩下的奏折都给朕搬到寝宫,朕今晚要全都看了。”庆德帝精神抖擞的吩咐道,原本打算今晚早睡,也好歇一歇的,但这会儿他一点都不觉得累了,便是看上一整夜的奏折都行。
赵福恭敬应下,先是安排小太监去搬奏章,又命奉茶宫女备好提神的浓茶,他自个儿也打算待会儿灌一盏浓茶,如今已经是亥时了,以他的经验,陛下看完剩下的奏章,起码也要一个时辰,子时之前是睡不了了,明日卯时他还要伺候陛下上朝,满打满算都睡不了两个时辰,不过浓茶怎么成,总不能焉头搭脑的伺候陛下吧。
自柔贵妃死后,贤贵妃这几个月变得圆润了不少。
后宫女子以纤瘦为美,她这般的年纪,陛下已经多年不曾在她宫中留宿了,可还是要保持身形,稍富庶一些的百姓之家都是一日三食,但她为了不发胖却一直保持着一日两食,一直到柔贵妃也没了。
这世道,宫中的贵人都比妃位上的人安全,先是淑妃,又是柔贵妃,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她了?
长这么大,贤贵妃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朝不保夕’的感觉,偏偏她也想不出法子来自保,鬼知道下一次天幕出现会说什么。
既然什么都改变不了,那就只能好好过往后的日子了,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想睡到几时起便睡到几时,想儿孙就写信,想娘家人便让嫂嫂带着几个侄孙女进宫来……
她当了一十多年的贵妃,也就这几个月过得真正舒坦,宫务不用她管,剩下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柔贵妃走了四个月,她的脸就胖了一圈。
今晚看着天幕对陛下夸夸夸,倒让她想起年少时的陛下,想起陛下还在做太子的时候,被满朝称赞,被先帝疼宠看重,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几个庶皇子在朝中根本不起。
连爹爹在世时都说,自古以来便没有比她姐夫地位更稳固的太子了。
后来姐夫登基为帝,姐姐病逝,她入宫做了贵妃,陛下身上的威仪更甚从前,令四海宾服,是被群臣称赞的明君。
直到去年,天幕出现,在开幕之人口中,大魏的盛世明君是六皇子,陛下则成了夹在开国之君和盛世明君中间的养蛊皇帝。
贤贵妃将盘中最后一块桂花糕拿起,三两口吃下。
身旁的宫女忍不住劝道:“娘娘天色已晚,吃这么多糕点恐不好克化,会影响入睡的。”
娘娘晚膳后都吃两盘了,还用了两盏蜜水。
贤贵妃用帕子擦了擦指尖,满不在乎道:“那便晚些再睡。”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晚睡晚起嘛,白日那么长,她又不需要管理宫务,想睡到什么时候起便睡到什么时候。
话虽这么说,但贤贵妃却很快就打起了哈欠,人吃太饱了就容易困,连用几盘糕点都如此。
有的人昏昏欲睡,有的人却亢奋到几乎喜极而泣。
依照天幕今日之言,父皇为大魏盛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谁继承皇位,谁便是大魏的盛世明君,甚至会成为后人口中的千古一帝。
在天幕之人知道的那段历史里,是六弟继承了皇位,而现在,六弟都已经被弄到琼州去了,继承皇位的只能是他,他能做的便是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不指望像六弟那样活至百岁,但起码要熬过父皇做上十几一十几年的皇帝。
前面几个天幕之人对六弟的夸赞,在未来便会都变成对他的赞语。
“去通知太子妃,孤今晚就不过去了。”
他要爱重自个儿的身体,少动怒,少近女色。
至于父皇一直盼望的嫡出子嗣,他不是没努力,只是努力了这么久,太子妃却迟迟没有动静。
或许是……太子妃的身体出了问题,虽然太医没能诊出来,但太医也不是万能的。
太子妃生下和儿之后,便再未怀上过,可他这几年又添了好几个庶出子女,可见的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只能是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