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华脚步一顿。
出口有点结巴。
“忘、忘什么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他当然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刚刚跟陈麟放话,只要陈麟证明了他的眼力比陈子华好,陈子华就得给陈麟磕头道歉。
可这话是为了为难陈麟。
想让陈麟当众出丑。
他哪儿知道,陈麟还真能道出这幅古画的奥秘来?
围观者太多了,而且还有人在拍摄,还有新闻媒体的记者。
陈子华是在博物馆工作的,每天接待的参观者不计其数,在海市也算是小有名气。
今天要是在这里给陈麟跪下了,那以后面子还往哪搁?
只能耍赖了。
“哼,你这记性还真差。”
陈麟鄙夷地说道。
不用他提醒,最初就在这里看热闹的人群中,有几个不嫌事儿大的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陈老师,说出口的话,怎么能说忘就忘呢?”
“是啊,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说,如果陈麟先生能解密这幅古画的奥秘之处,就向他跪下,磕头认错?”
“哎?好像还说……要辞掉讲解员的工作,永远不再踏足这一行业来着。”
“对对对,我反正是听见了。”
新来的不知道是哪儿的事儿,忙跟身边人打听。
了解了一下来龙去脉,不由对这个信口胡诌,不学无术,工作时间还给外面培训班打广告的家伙嫌恶起来。
天下还有这样的人?
自己狗屁不懂,违反规定,还有脸跟别人打赌,想让别人给他下跪?
太不要脸了。
“陈老师,做人呢,要言而有信。”
“没错,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你今天可逃不过去。”
“大家伙都是公证,希望陈老师能如实履约才好啊。”
“对对对,这么多媒体看着呢!”
“你好让自己背上一个出尔反尔的名声么?”
一句接着一句,陈子华四面受敌,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甚至希望自己能化身穿山甲,直接挖个逃生通道离开这里。
可周围的人已经围了上来,把他去路堵住了。
媒体在这,今天无论如何,他都得上新闻了。
不跪下道歉,媒体会说他不讲信用。
跪下道歉,媒体会把他当成小丑来报道。
无论那种情况,对陈子华而言,都是无法接受的。
“陈麟,刚才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不会当真了吧?”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赌咒发誓那一套?”
“可见你这个人,是多么素质低下!”
“我承认你比我厉害。”
“可这幅古画挂这里好几年了,整个博物馆都没人看出来它的奥秘。”
“所以我也只是……一般人的水平!”
“就连马馆长,还不是一样没看出来这幅画的秘密所在?”
“难不成这整个博物馆的工作人员,都要给你下跪,才能证明你厉害?”
陈子华别的不行,诡辩倒是挺有一套,几句话就把刚刚自己的承诺,跟其他人扯上了关系。”
马震新一听这话,不高兴了。
这怎么还捎上自己了?
“陈子华,你跟陈麟老弟之间的什么赌约,我管不着。”
“但是你今天在讲解的时候,给外面的培训班打广告,这件事不少参观者都能作证,假不了吧?”
“你工作时间,不务正业,利用讲解宣传与博物馆藏品无关的东西!”
“让人以为,我们博物馆竟然连外面书画培训班那仨瓜俩枣的钱都要赚!”
“这严重有损我们博物馆的声誉和形象。我决定了,罚扣你半年的奖金!”
“另外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来了!收拾收拾,去财务结算工资和失业金吧。”
马震新已经干了好几年馆长了,从来都是为人厚道。
本来陈子华要是能好好给陈麟道个歉,表示个谦虚什么的,他自然会跟陈麟说情。
下跪这种事情,不用他陈子华提,也是大可不必的。
工作违规的事情,估计也只会批评两句,让他以后坚决杜绝。
可这陈子华,不光认识不到错误,还把他这个博物馆馆长给捎带上了。
这谁能忍?
所以马震新今天,也刚正不阿了一回。
讲解员这个工作,待遇不错,工作也很轻松。
每天只需要工作半天时间,熟悉了之后,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而且陈子华还另辟蹊径,不光靠工资活着,还会去联系一些“商务合作”。
他的讲解中,总是掺杂着广告。
书画培训班只是其中一个,什么饭店啊,旅店啊,美妆品牌啊,但凡能跟讲解沾边儿的,他都做。
这些年,光广告费就暗地里赚了不少。
是讲解员工资的数倍。
没了这讲解员的工作,以后这钱,就赚不着了,相当于被断了财路!
可他的确又是违规操作,博物馆开除他,也是情理之中。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口气憋在心里,整张脸都憋红了。
陈子华咬牙切齿地看着陈麟。
要不是这个家伙多管闲事,他今天怎么会被开除?
一时间他恼羞成怒,把胸前的铭牌摘下来,往地上狠狠一扔,踢了一脚,刚好踢到陈麟脚下。
“呸!不就是个破讲解员的工作?当我稀罕!”
“我早就不想干了!”
“陈麟是吧?小比崽子我记住你了,以后在海市,最好别让我撞见!”
陈子华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扭头推开人群:“都让开!我一分钟也不想在这个破博物馆多呆了!”
踢博物馆工牌的动作,可把马震新给气坏了。
陈子华这是故意气他!
他五十岁的人了,还从来没受过这种气。
“好!主动请辞没有失业金领!”
“陈子华,我算你硬气!”
马震新将了陈子华一军。
失业金,是三个月的基本工资,加起来也有近两万块钱。
说没就没?
陈子华恼怒地转过身,大声质问:“马震新!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他突然觉得右腿腿弯被什么击中了,突然一疼,双腿不受控制地弯了下来。
“扑通”。
陈子华跪下了,正好跪在陈麟面前。
他忍着痛从腿弯处把那击中他的东西拿出来。
居然是……他刚摘下来的工牌!
这工牌,刚才不是踢到陈麟跟前儿了?怎么会……
抬头看,陈麟右腿刚缓缓收回,冷眼瞪着他:“我从来言而有信,也不允许任何人出尔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