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夜潜县府

官道上,一群骑兵飞驰而过,马蹄声轰隆作响,整齐有序,马身又各自错落两个身位,显示出马上之人的高超马术。

绕过一片树林,面前的视野又变得开阔起来,阴沉的天空下,不远处出现一堵围墙。

说是墙,不过是用泥土夯筑而成的土墙罢了,在长期的雨水冲刷下,已经变得破败不堪。

骑兵们从小门进入,放缓让马小跑,最后在一处像是门店的地方停下,门口竖着一根木杆,上面吊着一块残布。

有数人下马,抽出腰间的环首刀,走进店内查看。很快,他们便转回,表示里间没人。

“明廷,再往北走,便到范县了,暂且歇息,我派人去范县探明情况,再做定夺。”

“也好,一路急行,老夫也有些吃不消。”

这行人正是曹珣和程昱这伙人,离开鄄城后,他们沿着官道一路北上,绕过廪丘县,来到此行中间站范县以南,一处类似集市或小镇的地方。

按照程昱的意思,途径范县时先把靳允稳住,若是那氾嶷未至,便骗他入城,杀了他,这是最好的结果。若是杀不了,则要设法逼他退兵。之后再分兵北上,一路去仓亭津,一路直奔东阿。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确定范县的归属,还在不在他们的掌控中。

事关重大,曹珣直接叫来了吕进和邢齐二人,让他们去范县打探情报。曹珣还特别叮嘱他们,小心谨慎,不许惹事,确定了范县情况便赶紧回来。

等到二人离去,曹珣这才转身,却是一愣,原本该在里间休息的程昱又走了出来。

曹珣上前问了才知道,原来是里面太多破旧,都是土灰,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无奈,只能让手下人去寻几块大石头,这才算有了歇脚地方。

“子璜,你可看出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喝着清水的程昱突然开口道。

“知道,想必是那些商人和旅人歇脚的集市,这根木杆上挂着的应该是酒字幡旗。”

曹珣已经从方才搜寻一圈的骑兵口中得知,整个集市已是满目疮痍,别说活人,连个活物都没见到。

“世道败坏,民生凋敝啊,不知这天下何时才能安定下来。”

“有明廷您辅佐族叔,天下一统,不远矣。”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曹珣对程昱已经熟悉了不少。兴许是两人年龄相差太大,程昱性格中刚戾,与人多迕一面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待曹珣很随和。

所以听到程昱的感慨,曹珣也毫不犹豫地表示自己的观点。程昱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摇头。

一行人就这样休息了一个时辰,伴随着马蹄声,去范县查探的两人回来了。

“如何?”曹珣劈头就问。

“坏事,范县眼下虽无战事,可那氾嶷已在城中。听说是昨日率军到的范县,小的无能,那叛贼兵马人数未能探明,只远远瞧见城外建有一处营寨,与范县城成掎角之势。”

吕进和邢齐两人顾不上喘气,连忙将收集到的情况全部托出。

曹珣和程昱听完眉头一皱,都明白范县已经失守。既然没有战事发生,那就表明是县令开城投降,迎氾嶷的军队入城的。

“唉,看来,靳允的母亲落入吕布手中啊。”程昱一经思索便猜到了其中内情。

“明廷料事如神,小的在城外寻人一问,这才知道,原是那氾嶷以县令的母弟妻子要挟,那县令无奈之下,只能下令开城门。”

程昱闻言,眼睛一亮,又问道:“范县时下并未戒严?还能进城?”

得到肯定答复后便陷入深思,曹珣见状,便让吕进二人赶紧去歇息。

“子璜,上次你差点便杀了那郭贡,可谓胆气冲天,不知如今,你可还有这般胆识?!”

看着盯着自己的程昱,曹珣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不外乎是潜伏进城,搏杀氾嶷。

“明廷下令便是,兖州已在倾覆之间,但有所命,捐身不惜。”

“好!子璜且宽心,我心中已有定计,只要能见到靳允,便能说服他弃暗投明。”

对曹珣的坚定,程昱很满意,在他的要求下,众人趁着傍晚光线昏暗,潜到范县城外一片废弃园墅内。那些兵丁并没有在这边巡查,就算有估计也是远远眺望一眼便离开。

为确保安全,曹珣又派人再去查探,这才知道,原来是氾嶷昨日率兵进城后,先是放任士卒在城中大肆劫掠,搜刮民众粮草,让全城乱成一锅粥。

接着再让近乎瘫痪的县府出面,安抚人心,可那些在城郊荒野游食的流民已经得到消息,也都赶来范县,渴求进城。

氾嶷劫掠过后,分兵驻守,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地鸡毛给了靳允。这才造成眼下城门警卫松弛,漏洞极大的情况。

见时机如此之好,曹珣果断留下人手看守马匹,剩余的人皆乔装一番,趁着夜色未深,各自潜入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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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县府中,作为县令的靳允正在书房内饮酒,往日整壶酒下肚都不见醉意,今日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时而还能听到他的呜咽声,心中苦闷可想而知。

仆人们早已被他赶了出去,大家都清楚其中缘由,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他。

这时,外头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主人,奴有事禀报。”

门外的奴仆有些胆怯,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触主人霉头,可他没有办法。

“我不是说了,今夜谁也不许来找我?你是想死吗?”靳允在屋内大吼,显然是怒不可遏。

“奴明白,可,可府外有人求见,人,人还不少,似乎都是军中健卒……”

奴仆唯唯诺诺,支支吾吾地才将事情讲清楚,可换来的却是靳允更为愤怒的咆哮声。

奴仆无奈,心想先寻个由头把那些人赶走,再派人去氾嶷的手下那询问清楚,对,自己还得在府上再找些人手壮壮胆。

唉,偌大的县府,居然要自己这个奴仆来应付这种事。

心里正想着,不料却听到身后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他心中大惊,正想回头,却只觉得肩膀一沉,一只手将他按住,手里强劲,让他动弹不得。

他猛一回头,便看到一张俊朗的面孔正盯着他,此人身后还站着十来人,正是原本应该在府外候着的那些人。

“嘿!不劳你费心了,我等自己去见明廷便是,记住,千万别出声。”

那奴仆膝盖一软,当即跪伏在地,全身颤抖,不敢言语。

身后的程昱走上前,直接推开房门,一下子便看到饮酒中的靳允。

程昱眼色变冷,嘴中也冷笑道:“靳允,你可还认得我啊?”

靳允听到房门被打开,还以为是那老奴违背自己心意,要来劝诫自己,心中已有杀人的念头。听到这话,下意识抬头看去,却是一张万万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面孔。

靳允张大嘴巴,心中惊恐万分,手一松,酒壶跌落在地,摔的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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