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所有的妇女都开始为家里的大人小孩收拾棉衣。
这个年代可不是后世气候变暖的大环境,就算是淮河两岸,冬天的气温零下十几度是经常现象。准河也会结冰的,池塘里的冰面小孩子可以在上行走。
这天傍晚,石朝文回到家刚把带回来的柴禾放好,石朝芬欢快地走到他跟前,从鼓鼓的裤兜里掏出一把东西递到他眼前说:“小黑,我和我二姐在黄豆地里找到的,你尝尝,特意留给你的。”
见是几个麻泡和香泡,石朝文连忙张开双手捧住,有些惊喜地说:“没想到这
东西已经可以吃了。”
然后深深地吸口气,麻泡和香泡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沁入心脾,上一世已经久远的记忆一下子就浮现在眼前。思绪不可抑制地充满了怀念,然后唾液迅速被分泌出来,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把香泡那层簿如蝉翼的外壳剥掉,和麻泡在碗里洗了洗便迫不急待地捏了一枚香泡丢入嘴里。双眼略微眯了一下,记忆中的香味满满地全是美好。
石朝芬在边上满心欢喜地问:“小黑,好吃吗?”她拍拍已经瘪下的裤兜说“喜欢吃的话我这还有。”
石朝文连忙说:“好吃!”阻止住三姐往外掏东西的动作“这些够我吃的了,你那留着自己吃吧。你也知道麻泡这东西吃多了牙口会被酸倒,晚上吃饭都会没胃口。”
其实以石朝文现在的牙口根本不怕会被酸倒,他是发觉三姐在自已吃东西时下意识地在吞咽口水,那表明她也没怎么吃。
显然,在三姐的眼中,自已这个小弟重要无比,她是省下来给自己吃的。
听弟弟说不要了,石朝芬的笑容很是灿烂,她轻快地说:“你不要啦,我还没吃好呢,我洗洗自己吃啦。”
石朝文发觉自己竟然忘了把这些东西在空间里种下,当即趁人不注意收入空间里几枚。晚上的时候他就准备种下去,想必要不几天就能吃到嘴。
天快黑的时候,石朝霞和石朝阳抬着一大篮子猪草回了家。石朝清跟在后边。
当石朝清看见石朝文时,快走几步从兜里掏出大把麻泡和香泡递给石朝文,关爱的眼神注视自己的小弟,清脆地说:“小黑,给你这个吃。”
石朝文还没有所行动,石朝阳就嚷嚷开了:“好呀二丫,我问你要你不给我,见到小黑你就掏给。你也太偏心了吧?下次我有好东西也不给你吃。”
石朝清一边往石朝文伸出的手里放乐西,一边白了石朝阳一眼说:“我二哥你就会瞎说,先前你就顾着自己玩不好好打猪草,还想问我要麻泡吃,那时你怎么不自己去找?现在说我偏心。小黑最小,偏他不是应该的吗?”
石朝霞把猪草放下后也加入了讨伐石朝阳的行列。
只听她说:“我二哥你还好意思说,你有好东西时你几时想着我们的?八月节时你代小黑磕头得了一毛钱,你在学校买糖吃时一块也没给过我,我倒是看到你给其他人来着。”
石朝阳就是这样的为人,好东西狐朋狗友可以分享,自己家人大多时候享受不到。石朝霞的话一下子便戳在他的软肋,说的他表情有点讪讪的。
石朝文没心情听他们的编排,问:“我大姐作业做好了吗?做好了你就做饭。今天怎么回事,我妈和我大哥还没下工,可不要等她们回来饭还没烧,到时他们肯定要发脾气。”
“作业在学校时做好了。二丫,天是不早了,我俩快点烧饭吧。今天生产队收农家肥,我妈如我大哥肯定在那。”
生产队的收入有限,明知化肥能提高产量,但苦于没有钱购买化肥。庄稼没肥料肯定不行,便规定社员按人头每年要向生产队上交一定数量的农家肥。
社员的农家肥是如何产出的?一是人畜粪便,二是灶下的草木灰。
因为农家肥要发酵后才好使用,俗称沤肥,每家都有一个化粪池,这也是农村环镜差的一个最重要原因。
这时节家禽和家畜全是散养,为了收集猪粪几乎每家都会不定时去拾粪,甚至有人到别人家的化粪池中偷粪。有些小孩子力气小捡不到猪粪,便会提一个篮子,折两根树枝夹鸡粪。
上一世石家三姐妹这些活都做过。
好在现在石家养猪,猪又被石朝文训练的只在化粪池中大小便,省了家人许多事。
石朝芬这时有点不高兴地说:“先前我看到我大伯在我家粪池里出粪,肯定是他家里没有攒齐来我们家弄的。他家怎么总是来占我家便宜呀?”
“我三姐心里放宽一点。你想想,我家沤了那么多粪,上交生产队后菜园子里也用不完呀。
于其放那里一点用没有,还占地方,不如给需要的人。况且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大伯,我们两家没有大矛盾,该照顾的还是要照顾的。”
“我知道了,小黑。你比我小知道的比我还多,有个师傅可真好。其实我就是发个牢骚。我就是觉着他家人好象都不喜欢我家人,那我们干麻还要对他家好呀。”
石朝文也很无奈,便说:“我知道他家人对我们家人,没有我们家对他家人好,可你也知道我爸的为人,你就当是照顾一下我爸的感情好了。”
吃过晚饭,石朝文忽然想起前段时间自己提议,让大哥去花园湖捞水草晒干的事,然后多嘴问了一声:
“我大哥,你捞的水草应该晒干了吧?队里要是没活可以去挑来家了。再找个时间推成草糠,等大猪卖掉我妈说还养两头小猪,到时候一个冬天和春天全指望草糠喂猪。”
其实石朝文是不想多这嘴的。以他大哥的脾气,自己说这话可能会招来石朝
海的反感。
但天气眼看进入深秋,新鲜的猪草已经不好挖,老妈可能已经忘了这事,自己若不提醒,若是遇到连续阴雨天气,先前石朝海的工作算是白干了。
当然就是没有石朝海去捞水草,石朝文自己也能捞水草,晒干后让千里和小白驮回来,但真的不能什么事自己都把它干了。要是那样,石朝海绝对什么事都不会做。
果然不出石朝文所料,他话音还没落地呢,石朝海脸色已变得不好看。
昏暗的煤油灯下他瞪了石朝文一眼,不瞒地说:“屁大一点的小孩,家里这种事用的着你管?吃饱了该上哪上哪去。”
石母就像没听到两兄弟的对话一样,没搭理。石朝文一见,便没有继续说。
已经多天没有下雨,田野沟渠里大部水沟都已干涸,只有少部份深的地方还有少量存水。
这些有水的地方,大多都是浅浅的可以看到底部,不过在沟边的部份却被浓密的水草覆盖着。
这种水面看起来已经没鱼。所以就连很喜欢捉鱼的石朝阳都是看也不看一眼。
只是这时的人根本不知道,就在那些浓密的水草下,隐藏着许多鱼儿。其中大多是鲫鱼和小杂鱼,还有不少一两斤重的黑鱼。
当然,石朝文之所以知道这些,全是后世的经验。
石朝文对这种几乎是唾手可得的鱼获自然不打算放过。特别是可以捉到许多大小不等的黑鱼,做成咸鱼干后味道可是极好的。
况且这可是正大光明的收获,可不用说一些谎话骗家人。还有就是抓鱼时的那种快乐,也是石朝文怀念的。
石朝文打算把二哥和三个姐姐全拉去抓这种浅水鱼。倒不是想多找几个人去干活,纯粹是为了让她们都去体验一下这种抓鱼的乐趣。
星期六,中午刚吃过饭。石朝阳筷子往桌子上一放站起身就要跑出去玩。
石朝文知道二哥这一出门,可能不到天黑吃饭时不会回家,所以急忙出声喊住:“我二哥你等一下。我对你说,下午我打算去抓鱼,我准备把我大姐她们三个人都喊去。你去不去?”
“小黑你下午去逮鱼?好呀好呀!天凉后好长时间都没去过啦。”石朝阳还没回答,石朝芬听了首先雀跃不已。
石朝阳皱了下眉头狐疑地问;“逮鱼?这时到哪逮?花园湖和池塘里有鱼,但水又深又凉,沟里大部份干的一点水都没有,就是有水的地方一眼就看到底了,那里也没有鱼呀!”
“就是沟里。你不要看只有一点点水,都能着到底,可你没注意沟两边的水草盖住了不少水面嘛,那下边藏着不少鱼呢。再说要不是水浅,我喊我大姐她们去干嘛?”
石朝霞也狐疑地问:“小黑,你说的情况我也发现了,可那水草下真能有鱼?”
“真有鱼。我大姐,你什么时候见我骗过你们?你想啊,水没干的时候能在里边逮到鱼,天气凉了后几乎没人去沟里逮鱼了,那些沟里的鱼肯定都会往有水的地方游。
那么长的沟没有几处有水的,里边肯定聚了许多鱼。水又浅,我们下午去还不象捡鱼一样呀!”
听不朝文这么一解释,石朝阳眼睛渐渐亮了,他高兴地说:“经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沟里肯定有鱼,说不定还藏一些大鱼呢。那你们都快点吃,我都等不及了。”
石母听几个儿女说的话,这时叮嘱:“你们几个去是去,可不要衣服弄湿了。这天气看着太阳挺好,衣服一弄湿就容易生病。”
石朝文满不在乎地说:“放心吧我妈,今天下午少说能逮几十斤鱼回来。我看你要把盐给准备好才行,到时大鱼小鱼都腌起来。”
“还腌鱼?春天腌的泥鳅干还剩那么多没吃完呢。咸鱼我都吃的一点味口也没有了,哪有新鲜好吃。”石朝海不满的发表意见。
“我大哥,你看,今年我妈就回娘家一次,过年总要再回去看看我舅他们吧,给我舅他们带一些去。你吃够了,他们家肯定稀罕这些东西。”石朝文这话既是实话,又带着讨好老妈的意味。
石母听小儿子这么说,心中自是欢喜,忙不迭地说:“对对,还是小黑说的对。上次回去看你舅他们,我带去的咸泥鳅干都说好吃。过年的时候能多带点去当然更好。
他家的日子过的又不怎么样,平时基本上都没有菜吃。既然这样,阳子你带大丫她们去逮鱼,逮到了我就去买盐,我和海子在家专门杀鱼腌鱼。”
石朝文为了尽可能迟些被别人发现小水沟中的秘密,带着几人先到比较偏僻的一条小沟边,到了地方挽起袖子,把裤角也卷到膝盖以上。其他人自是也和石朝文做着相同的动作。
走到浅浅的水中,伸出双手在浓密的水草下摸索。
刚摸了两下,突然感觉手下一动,手指本能的一收紧,从草下抓起一条三四两的鲫鱼,伸手放进手边的鱼篓中。
见手脚快的石朝文已经有了收获,石朝芬加快了动作,口中大呼小叫着:“真有鱼啊!还真是的呢,水草这么密,下边有鱼根本看不到。”
接下来便是欢声笑语不断。虽然做为女孩子抓鱼是外行,但制造欢快的气氛只需要她们本色出演就行。况且还有石朝阳这个大嗓门,高兴的也是大呼小叫的。
幸好石朝文首选的地方偏僻,不然准能引来好奇的村民。他准备今天下午独家抓鱼的计划绝对泡汤,不知会有多人跟风。
“鱼头有火”这话可一点也不假,既使水浅,但水温还是有些凉,在水中待的时间稍长一般人都会冷的。就是因为不时能抓到鱼,几个人没有一人感到冷。
石朝文知道,还有一点就是自己把他们的身体都调理的棒棒的,他们的身体素质远远高于同时代的人。
一片有水的沟底抓完后,很快又去下一个有水的地方。
现在都不须要说什么,收拾东西就往下一个水坑赶。特别是石朝芬更是一马当先,因为她见到二哥和小弟都捉了一条斤把重的黑鱼,她嚷嚷着也要抓一条。
刚进入下一个有水的地方,石朝芬迫不急待地伸手就往草底摸。
“唿隆”一声,一条大鱼在她手碰到鱼身的那刻尾巴一甩,并泛起一股浑浊的水花窜了出来。
石朝芬一声尖叫:“大鱼!这条大鱼是我碰到的,你们谁个都不要跟能抢着去逮它。今天只能由我把它逮住。”说看话石朝芬就朝大鱼追去。
石朝阳也发出了一声惊叹:“哎呀!这条黑鱼最起码有三四斤。三丫,这条鱼太大了,你别看水浅,可它在水里也不好捉。我看你还是早点用小抄子去抄它。”
石朝霞见了也感觉石朝芬运气超好,以她俩一惯互怼的生活常态,立即开口说:“三丫,你今天运气怎么这么好!难道你上午踩到阿郎的屎拉?我要是你我肯定不会用小抄子,哪有用手更有成就。”
阿郎这时就在边上呢,它现在日常用语都能听懂。刚才石朝霞有些隐讳的话它只理解了字面意思,以为主人的大姐说它了呢。所以它委屈地呜呜咽咽地向石朝文申诉着,翻译过来就是:“主人,我真没有随地大便。那踩到的肯定不是我拉的。”
石朝文给了阿郎一个安慰的眼神,也不向它解释大姐说的话真正含义,神念只说了句:“我知道肯定不是你。”然后准备说教大姐,让她平时说话注意点。做为一个女孩子,说话做事一定要尽可能的淑女。
石朝文也是没办法,老爸基本不过问家里子女的成长,老妈也不可能懂这些,她们大字不识一个,自己平时说话都粗俗,难免影响到子女。
以石朝文估计,自家以后肯定大别于前世,自然想从小就把三个姐姐训练的尽可能的淑女。
可惜,就他和阿郎勾通的工夫,石朝芬已经开启和大姐的互怼模式。
只听石朝芬说:“你才走了狗屎运呢!我知道你是嫉妒我运气好,还想激将我,想让我用手去抓这条大鱼,好让我出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我二姐,你把小抄子递给我,我用小抄子舀。这么大的一条黑鱼,非羡慕死某个人不可。”
石朝文等三姐话落大姐没开口前迅速插入讲话:“淑女、淑女,我大姐我三姐,我怎么跟你们说来着?你们要是都能用心学习,将来都能考上大学。到时可都会成为有文化的人。
难道那时你们想让别人认为,你们虽然学了一肚子知识,依然是说话粗俗不堪的人?所以你们平时说话做事,要尽可能少说或不说一些粗俗的话。
争论可以有,但说道理就行。没必要说粗话甚至骂人的话。还有平时不好的习惯都要改了。你们想想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平时不怎么说话的石朝清,突然看着自己的小弟担心地问:“小黑,那我们要是成绩都好,都能考上,我们家能有那么多钱供我们上学吗?”
嘿,到底是二姐,平时少言寡语的,一说话,问的都是重要的事情。
如果所有人成绩都好,就石家目前这种情况,石父石母肯定只会供应儿子继续读书,女儿那是想也不要想的。
但是石家还有自己啊。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若是还供养不起几个大学生,那自己真的在给万千重生、穿越大军丢人了。
为了给她们吃个定心丸,石朝文大包大揽地说:“这事你们不用担心。不瞒你们说,我师傅特有钱,你们又都知道他对我好,到时你们只要成绩好能考上,吃穿用住和学费什么的所有的钱都包在我身上了。”
这话说的真提气。石朝文这是为她们的未来打了包票。以他们对小弟的了解,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