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话,朱慈煊顿是眉头大皱。
这黄昏时节,这股匆匆而来的兵马,却是什么来头?
这时,不远的刘震,亦是快步走来,对朱慈煊说道:“太子殿下,前来之兵马既是情况不明,且让在下领兵前去,与他们好好会上一会。”
朱慈煊略一沉吟,立即道:“好!刘将军你带上手下精锐,去前头看看这股人马,到底是何处部众。在搞清楚所来人马到底是哪一部前,尽管不要与其发生冲突。”
“得令!”
刘震随即点选数十名手下精锐,各自着盔戴甲,立即匆匆前去。
而看着刘震等人匆匆而去,朱慈煊的目光,满是不可言说的焦虑。
以他看来,这股人马趁着天黑之际,匆匆赶到自己的前头,作出兜头邀拦自己的状态,那就说明对方极有可能来者不善,想要趁黄昏将黑之际,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那么,所来的部众会是清虏吗?
朱慈煊否定了这种猜想。
如果是清军,那他们必定会在白天的时候,才有利于发动进攻,断不会选在这快天黑时,才来与自己对战。毕竟,上次的关索岭保卫战中,清军就是因为不想夜战,才在没有哨探清楚的情况下,就着急地发动进攻。故而在现在这山高林密的状态下,更不可能跟自己来一场夜战了。
那么,会是当地的土匪么?
有这个可能,但不大。
原因很明显,自己手下这支兵马,军卒加上家属以及俘虏,好歹有一千二百余人,这嶍峨之地算是云南的穷山恶水,还从听闻有哪股土匪能养得起如此规模的兵马。他们就算有地利之优,一般来说,在兵力明显不足的情况下,亦是断不敢来触自己的霉头。
退一步来说,就算这股土匪缺心眼,定要来找自己麻烦,那他们在自己方才于险道上艰难跋涉时,发动突然进攻当是更有把握,而不会在自己已过了曲陀关后,再来跟自己对战,这样错过战机再来对决的作法,未免太不合情理。
奇怪了,所来的这部人马,到底是何来头?
朱慈煊心下泛起一团迷雾,无法看清事情的真相。
现在的他无法可想,只能等着刘震等人,从前头传来消息了。
刘震骑着马,领着这数十名精锐亲兵,很快来到前头的一块平旷之地。
这时,他看到前面的一众人马,约有一百余人,俱着黑衣,穿着当地傣人的打扮,沉默地挡在前头。
“喂,你等是哪部分的?拦在我军阵前作甚?”刘震勒住马蹄,立即冲着他们大声叫喊。
迎接他的是一片沉默。
刘震心下惊疑,又冲着他们大喊了一句。
“喂,你等听不懂汉话么?吾乃大明蜀王刘震,尔等是何处部众,来此阻拦我军作甚?”
他厉声大喊,对面的人马顿是一阵骚动。
一名看似头领模样的人,从队伍中走了出来,用生硬的汉话,向刘震大声回喊:“你说你是蜀王殿下,尔等可确是大明兵马么?”
刘震哼了一声,冲着他大声回道:“你没看到么?某等乃是大明太子手下亲卫兵马!你这般问话,却是何故?”
不料他这一喝问,对面之人竟是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大声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真在这里么?请你快去通禀,就说原元江知府那嵩之弟那仑,求见太子殿下!”
听得此喊,刘震顿是愣住。
不是吧,来人竟然原无江知府那嵩之弟那仑?
这个突出其来的情况,令他一时有点发懵。
对于这元江那嵩,刘震长期呆在云南,却也了解他们的一点情况。
元江那嵩,乃是明末云南元江土知府,字维岳,傣族人,永历帝退往缅甸时,特命加升那嵩总督部院衔,巡抚云南,并与其约定,元江知府一职可由其子那焘袭任。然后,又加那嵩之弟那仑为佐明将军,那嵩则为怀明将军,就连黔国公沐天波也以次子沐忠亮,也入赘为那嵩之婿,足见圣眷之隆。
永历朝廷希望,这位元江知府那嵩能够不负所望,去联络云南各地土司,再配合李定国等部一同抗清,恢复云南。而那嵩父子受了朝廷之托,趁人心未定之时,与总兵孙应科、赖世勋等秘密联络降清总兵高应凤、延长伯朱养恩以及石屏总兵许名臣、土官龙赞扬等迤东土司,一同密谋起兵反清。
到这年七月,那嵩认为联络已定,公开反清复明。于永历十三年被永历帝朱由榔授以总督衔,起兵抗清。他收复了维摩州,围攻建安城,后因兵力不足,败退守元江。然后吴三桂率军围城,那嵩率军固守。
到了永历十三年秋,吴三桂消灭其余几处义军后,派重兵包围元江府城,妄想迫使那嵩屈服。同时,他采取许愿诱降的手法,将劝降书射入城垣。那嵩读完劝降信,顿是勃然大怒,把劝降书撕成碎片。然后他登上城楼,以书射出城外,在信中痛斥吴三桂,历数吴逆在入关后的滔天罪行,骂得吴三桂无地自容。
吴三桂见其死硬不降,顿是恼羞成怒,遂下令重炮轰城。城墙被轰破后,那嵩父子指挥部属与清兵在城中激战,血染每一条街道与路口,后终因敌众我寡,士民尽数战死。十一月下旬那嵩与子焘、弟烨及家人,一同登楼自焚,为明朝殉葬,堪称满门忠烈。
刘震犹豫地问道:“元江那嵩,乃是大明忠烈,但他已是全家尽数自焚殉国,如何还有一位弟弟尚存于世,这却是何等缘故?”
听到刘震此问,对面的那仑顿是一脸悲色。
他冲着刘震大声喊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家兄弟共有三人,乃是兄长元嵩,三弟那烨,以及在下那仑。先前吴逆派兵围住元江城时,我府上人员尽数被围,无法出逃。而在下则因受兄长之命,提前一步偷偷潜出城去,去其他的山寨请求援兵。没想到,我在其他的土司山寨之中四下联络之际,元江城却已被清虏攻破,我全家人等尽数殉国全忠。倒是独留了我一人,尚在这世间苟活。余今思之,惭愧无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