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医生的第二职业是侦探

“患者七十岁,平素体健,好旅游,喜登山,除了一点高血压与特应性皮炎外,没有其他慢性疾病。因为最近感到活动后有点力不从心,能轻易攀登的山再上不去,故而来院检查。因为平素还有点心动过缓,所以首先想到的是心脏会不会出问题,便先查了心脏B超与心电图,并没有发现异常,只是后面查肺部CT时,没能发现肺部的病变却意外发现右侧较多的胸腔积液,所以收入胸外进一步检查。”

“胸水是血性的。胸水常规与生化检查、肿瘤标志物及病理检查,没有发现任何阳性结果。胃镜、肠镜、其他常规检查,甚至头颅、颈部、胸部、腹部等部位的B超、CT、磁共振,还有内分泌、结核病,所有能做的检查,几乎全做了,但没有任何疾病的诊断依据。”

“昨天还做了全身PECET,也没有任何结果提示。”

等几名实习生轮流说完,戴顶提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看到血性胸水,你们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血性胸水三大常见主因:感染、结核和肿瘤。”

“还有外伤。”有人补充道,却惹来不轻的嗤笑,“外伤就算了啊,这么明显的病因一早就好排除,还用去考虑?”

“就算表面看起来很容易排除,你们也该考虑一下,做医生就像是侦探,有时候很明显不是犯罪的嫌疑人最后指不定还真可能是罪犯。”戴顶的轻笑,立时惹来一些人的疑惑,难不成还真是外伤?可不对啊,仔细确认过了,的确没有外伤病史,何况各种检查也压根不支持外伤。

知道自己的话引起了部分人的岔想,戴顶笑着解释了一句:“他不是外伤性血胸,我只是提醒你们一下,有时候表面看来容易排除的东西,你们也要多想想,必须有足够说服自己的证据才行,而不是主观臆断。好了,回到这个患者,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或者说,想阐述自己的诊断与依据的。”

被戴顶挑起了兴趣,也想在所谓的神医面前展示些自己的水平,一众实习生与低年资的医生开始先后发话。

找不到原发病灶的肿瘤、肺吸虫,这是最大的考虑方向。但前者,一直未能找到肿瘤病灶与依据,而后者,尽管有胸水检查中嗜酸性细胞比例升高的支持,可送检的肺吸虫相关检查却依然没有证据。

“还有一个胸腔积液的最大原因是心衰。但心衰的胸水一般不会是血性的,而且心衰的相关检查与症状也不支持。也许只能随访了,或者按肺吸虫诊断性治疗一下?”有人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戴顶笑了笑,未置可否,转移话题道:“我想提醒一下,你们在询问病史时,除了要明确知道患者的既往病史外,一定要掌握他们的用药,长期的以及现在正在用的药物。这份病历写的很好,把患者的用药全细致地记录在案,但你们有没有去仔细想过,这些药的副作用?”

药的副作用?有人双目一亮,似乎猜到了戴顶想说的答案,但很快又有人站出来否决。身为患者的主管医生,在一切无果的情况下,自然也考虑到药物副反应这种很不常见的可能性,但仔细察看说明书后,仍然排除。

“我知道你们有人考虑到了,也仔细研究了患者药物的说明书,但你们是否有查过文献。”双目一扫后,戴顶说出了最后的论断,“达必妥这种新药,因为上市不久,它的说明书上的副作用其实并不详尽,所以只有查文献才能知道,有此药引起血性胸腔积液的报导。抽丝剥茧,排除所有的可能后,它便是唯一而且正确的结论。”

“我们看病,需要抽丝剥茧,需要拨开层层迷雾,需要追根溯源,也需要仔细的询问与检查,而不只是依靠现在的先进医疗技术。许多疾病的病因,不像症状表面表现得那么简单,往往盘根错节、纷繁复杂。我们犹如在幽暗的森林里前行,不能放过任何线索,要极尽所有的可能性组合,像一个侦探一样,以切实的证据否决一切的怀疑,才能最终抓住真正的凶手。”

“愿你们,在将来从医的日子里,能成为一名合格的侦探。”做完最后的总结与祝福后,戴顶潇洒离开。

“这个,不太可能吧?”有人提出怀疑。

“据说他的诊断从不曾出错。”

“等等,我还真找到了这个文献。嗯,好像迄今为止,才有两例报导,这个,难不成我们这算第三例?”

一群人立时凑上去查看,片刻后又有人提出疑问:“只凭这个就下这种诊断,是否草率了些?”

“如果他当真做到了以切实的证据否决其他一切的怀疑,那么这个唯一的答案就绝不会再错。我现在就想知道,他如何做到否决了其他一切怀疑?他就那样有把握?”

“与这相比,我更想知道,他是如何敏锐地找到了这个方向?他如何想到的去查这个文献?普通人只怕不会去想也不会去查吧?”

“他不是普通人。”

最后的结论下,拥挤的办公室内,一片寂静。是的,他不是普通人,如此短的时间内,以切实证据否决其他的一切怀疑,以敏锐的思考找到唯一的方向并确认相应的证据,普通人又如何能够做到。当真无愧神断之名。

“还有今天发生在谢科身上的事。起病的经过虽然有些搞笑,但他只靠看、只靠简单的查体,便瞬间下了诊断,而后续的检查却表明他丝毫无错。真的牛逼,我相信他是神医了。”

“神医也许还算不上,毕竟他只能诊断而不能治疗,但称声凤城神断,绝无问题。”

“也许,他真不止神断,而是医圣。”有人以某种极其崇拜的眼神抬首望天,悠悠道,“真是太神了。看看我刚收到的文献吧。我也是因听说,下午杨院长在会上曾提到让那些领导们去打听,戴顶在魔都、燕京那两家全国最最顶级的医院里的声名与地位,而恰巧我又有师兄在其中一家医院进行档案管理,所以才搞到了这份内部文献。真的神人啊,他可不只会诊断。”

此言一出,立时引得众人再次大惊,纷扰中,他们争先恐后地查看那份文献,最终,办公室内再次寂静下来。

不止神探,不止神断,他是真正的医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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