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道从头开始看,目光从不耐烦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甲丁乙丙丁……”
很快就对完了答案,向道突然一愣,怎么……没看到错的?!
他嘶了一声,连忙又看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一个不错。
向道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衣衫褴褛,像刚从垃圾场捡出来的小家伙,突然有些牙疼。
他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运气那么好!
这样的天才,就这么让自己遇到了?
“小子,我问你个问题。”向道目光严肃起来。
小叫花子退了一步,道:“我不想回答,快给我钱!”
“你回答了我才给。”
“你要赖账?”小叫花子双目圆睁。
“你不回答,那我就赖账了。”
小叫花子气呼呼的,咬牙道:“你说!”
向道笑了笑,道:“很简单的问题。一加二加三一直加到一百,加一块等于多少?”
“我如果答上来,你真给银子?”
“给,答上来就给。”
小叫花子皱眉想了十几秒钟,说道:“等于五千零五十。”
“怎么算的?”
“你先给我银子!”小叫花子伸出右手。
向道瞥了眼,这小子的手肿的跟蛤蟆肚子似的,手上全是冻裂的小口子。
没说什么,向道转身回屋提着一包银子出来了。
“这是一百两,你的了!”
说罢,他直接把银子扔到小叫花子脚下。
小叫花子迅速拿起包打开,果然是银子。
“现在能说了吧!”
小叫花子咧嘴笑着,说道:“简单的很。一加一百等于一百零一,总共五十个一百零一加起来就是了。”
“……”
向道深吸一口气,道:“你叫什么?”
“薛普。”也许是拿人手短的缘故,小叫花子答的很痛快。
“几岁了?”
“不知道。”
“……”
“真不知道,我是孤儿。应该有十一了吧!”
薛普抬头看了眼天色,接着道:“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兄弟,谢了啊!”
他提着包转身就走。
“等等!”
薛普转过身,警惕的看着他:“还有事?”
向道指了指他手里的包,道:“你拿着这么多银子,太危险了。”
“……我会小心的。”
向道笑了笑,道:“反正你是孤儿,不如跟我去祁县吧?我正在收学生,你跟着我,也能学一些本事。”
薛普下意识的挠了挠手背,犹豫片刻,说道:“你那都教什么?”
“教的多了,你想学什么就教什么。”
“怎么收费?”
向道笑了笑,道:“你愿意给多少?”
“一年……十两,怎么样?”
“十两连伙食费都不够,起码二十两吧?”
“好,就二十两。”
“成交!”
薛普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脑袋往地上磕。
向道吓一跳,连忙上前拦着:“起来起来,我这拜师不用磕头。”
“要磕要磕。不磕头怎么算拜师?”薛普执拗的很,硬是咚咚咚的磕了三下,这才站起来。
向道心中欣喜,又看到他身上的破衣烂衫,转身喊来了店里伙计,烧热水给这小子好好洗洗。
……
吃过晚饭,向道坐在房间里,正拿着一根羽毛笔写信。而对面,乔致庸则坐在一旁算账。
向道很快写完了信,递给乔致庸道:“你帮我看看,怎么翻译成古文。”
乔致庸接过来看了看,疑惑道:“你怎么想起给钱寒柏写信了?”
“还不是为了他女儿。我今日见了他的四女儿,那小丫头在科学上很有天分,可她又不可能拜我为师。我不想错过这么个好苗子,就想通过信件教导她,这事儿总得钱寒柏同意吧。”
“你还真是好为人师!”乔致庸笑道。
向道斜了他一眼,道:“我这叫惜才!”
“行吧!我翻译,你再写一份。”
向道拿羽毛笔蘸了蘸墨,又找了张纸,听着乔致庸的翻译,写道:
“在下向道,君子或当记忆否?吾曾言,吾幼时尝游学于欧罗巴,返国之后,深感百姓消息闭塞,愚昧无知,遂怀传播西学之志,欲开民智。
今吾正广纳门徒,见君子之四媛,天资聪颖,极富禀赋。吾深知君子断不肯使其从吾求学,故仅祈请勿阻其向学之路。吾将定期寄送所编纂之学问于彼,君子可令其潜心研读,日后必有所成。”
写完了信,向道用信封装好,然后去找刘掌柜,让他明天送到钱家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向道就起床了。冬天白昼短,他们必须早点出发,这才能赶在天黑之前到乔家堡。
乔致庸暂时不回去,他得在这待到百业银行太原分行开张。
第一缕阳光洒落到街道上时,狄迟两对父子也来了,众人坐上马车,缓缓往城门方向去。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刘掌柜也坐上马车,带着向道的信去了钱家。
钱宅,刘掌柜见到钱寒柏,匆匆说明了来意,并把信交给他就告辞了。
钱寒柏展开信,迅速浏览了一遍,只觉莫名其妙。自家四闺女年岁还那么小,怎么会跟向道扯上联系的?
他让下人把老四喊过来,小姑娘满嘴糖渣就来了。
钱寒柏脸色一沉,道:“琬芝,谁给你买的霜糖?”
“我自己买的。”钱琬芝目光怯怯的,小声说道。
“你哪来的钱?”
“猜谜赚的呀!那个百业银行的东家昨天到处贴谜语,猜对了就有钱拿,好多人都拿到钱了呢。”
“猜谜?”钱寒柏有些懵,他昨天一整天都在自家工坊那边,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他让人取来了一张,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奇怪,这是谜语?西洋谜语吗?
他意识到,向道大概就是因为自家闺女答对的这种谜题多,才觉得她是可造之材?难不成,这些图形跟西学有关?
“爹!我那还有一些糖,我送给你吃,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小丫头察言观色道。
钱寒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道:“还吃!人家说你有学西学的天赋,要给你寄书呢!”
“啊?”
钱琬芝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我不要读书,不要!”
“不要也得要,正好,你不愿读圣贤书,学点欧洲人的学问也是不错。”
小丫头哭哭唧唧的跑去了后宅,来到二姐的院子,看到钱琬蕙正在摆弄一块磨好的凸透镜片,嚎了一嗓子就哭道:“二姐,我这下可倒霉了!”
“又怎么了?”钱琬蕙皱眉道。
小丫头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钱琬蕙想了想,道:“咱爹本意也是为你好,依我看,那欧洲的学问确实是有大用的。那个向道要是真寄来东西,我帮你看。”
钱琬芝这才破涕为笑,道:“二姐,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