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一个巨大的钢铁方阵赫然出现。那无数的盾牌反射星星点点的火光,就象城下突然点起了无数的蜡烛。一队又一队的突厥步兵呼喝着冲锋,他们弯着腰从那个钢铁天棚下面走过,快步冲近。在这个盾牌支起的顶棚掩护下,突厥兵们很快抬着更多的云梯冲到了西城之下。原本井攻的五万突厥兵也接到了始毕的命令,立即从佯攻转成正面进攻。
刚刚白天才晋升为左屯卫大将军的李世民身着明光铠甲下令,“投石车准备,前方一百步,火球弹自由抛射!放!”突然人虽然弄起了一道盾牌天棚,但是突厥人的盾牌大多是木盾上面蒙着生牛皮等兽皮。而且他们的盾牌大都是骑兵的小盾,这次为了攻城,始毕下令制作了不少木质大盾,由于时间匆忙,这些盾牌全为木质,连牛皮都没有蒙。
“劈啪劈啪”的机簧发动声连续不断,犹如一个个的太阳突然从空中飞过,无数的用干草淋上油做成的火球,带着凄厉的风声从天而降,如流星火雨般落到了密集的盾牌方阵中间。突厥人连躲闪都来不及,也没有任何盾牌能够抵挡这种专门克制木盾牌的武器,大片大片的木质大盾被那火球砸中,快速的着起火来中,那盾牌之下,此时足有上万的突厥兵,一下子却全都笼罩在了这片火海之中。
身处于火海之中的突厥兵们纷纷扔掉盾牌,无数的突厥兵被盾牌上的火给点燃。比起实际的杀伤效果来,这种漫天火海震撼效力更是大了几十倍。很多突厥兵都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火球进攻。眼看同伴们死得如此凄惨,恐怖感控制了突厥步兵的心灵,他们歇斯底里地狂叫,丢下了手中盾牌抱头四散,排列整齐的盾牌在投石车的密集打击下四分五裂,火光四处。
始毕面对着掉头逃回的士卒,毫不犹豫的下令金狼侍卫们放箭。一阵阵的箭雨飞过,那些冲在前头的突厥兵纷纷倒下。在这一刻,所有突厥人终于明白,前进有可能会死,但也还有一线希望能活,但是后退却是必死无疑。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无奈的突厥人纷纷再次调转回头,提着弯刀,举着小圆盾,扛着云梯又向着雁门城冲了上去。
始毕大步走到投石车的阵地之前,一言不发拨刀就斩了那负责投石车和弓弩部队的一名部族小首领。自己亲自开始组织投石车和弓弩部队对城头上的投石车和弓箭手朝廷反击压制。城下的护城河早已经被尸体给填平,无数的突厥人疯狂的向着城头冲去。在始毕的亲自指挥之下,突厥人的投石车对城头上隋军的投石车进行了定点打击。一块块巨石飞过天空,接二连三的将城头上的投石车砸毁。甚至始毕很快的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个个的刚刚赶制出来的火球,带着一道道眩目的尾焰,砸在了雁门城上。
五万名弓弩手的强大射手部队,也开始发威。凭着数量上的优势,和射术上的优势,突然人的弓弩部队渐渐的将城头的隋军重新压制。在失去了投石车和弓弩手部队对突厥攻城部队的压制之后,突厥人如蚂蚁一般的疯狂涌来,一架又一架的云梯重新架上城墙。悍不畏生的突厥人接二连三的再次涌上城头,和守城部队展开血腥短兵相接。城亘上不时有人中箭倒地,守军伏尸喋血,城垛上满是血淋淋的印痕。
空中箭矢横飞。传令兵在城头上奔来跑去,呼叫声此起彼伏,投石车、强弓发射的声音连续不断,震得人耳膜隐隐生痛。全部预备队都投入了作战,就连城中的居民也加入了助战行列。他们虽不能亲自拉弓挽箭,却组成了各个小队,为战士们运送箭矢、石头,燃起大锅,扛着一桶桶的热油上城头,照着突厥兵迎头迎面地浇下去,那些攀爬的突厥兵立即浑身冒火,鬼哭狼嚎。
黑夜之中的雁门关完全成了一个鬼域,到处都是鬼哭狼嚎,火球飞舞,肢体横飞,鲜血飞溅。此时的雁门关就如同一座巨大的屠宰场,一个巨大的绞肉机。不但在凶猛的吞噬着突厥人的生命,也疯狂的吞噬着城上隋军的生命。突厥人已经是疯狂攻击,完全没有半点间歇时间。
晚上的战斗已经没有了什么轮次不轮次,完全就是源源不断,生生不息。战斗进行了四个时辰,所有的人都已经精疲力尽,汗出了又干,干了又湿,甚至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面对着如此危急的局势,萧皇后也坐不住了。一来担心城头上的皇帝,二来也觉得城上危急,自己应当尽一份力。
萧后将随驾的宫女太监们都集中了起来,与广陵公主一起带着他们将城中百姓们做好的饭菜和准备好的清沙沙,负责送上城头。箭矢乱飞的城头之上,皇后和公主也都换上了往日打马球上的紧身装束,外面套上了轻便皮甲,带着饭菜与清水送上城头。
当萧皇后将一碗水递到在城头奔跑了一夜的皇帝杨广手中时,杨广都不由的惊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小生为粱国公主,后来又成了隋国王妃,一直居住于宫禁之中的皇后,居然也有如此胆色,亲上箭矢横飞的城头之上。
看到端着水还在发愣的皇帝,萧皇后伸手帮杨广擦去脸上的一抹血迹,微微一笑:“陛下,无香茗以解渴,但请用清水。”杨广微笑的看着皇后,刚端起碗,眼神中却突然出现惊骇莫名的神色,手一松,碗划过一道弧线掉落城下而去。站在城头之上的杨广只见黑暗之中,一支流矢突然飞来。瞬间既已经到了面前。
此时杨广身边的那百多名侍卫早已经大多被杨广留在了各段城墙之上,此时他的身边只有二三十人,大都且已经身心俱疲。混乱之中,等发现城下飞来的这支流矢之时,想要格挡已经来不及了。万分危急之时,正拿着一块手帕给杨广擦汗的广陵公主杨如意却也发现了那支流矢。
千钧一发之际,杨如意没有半点的迟疑,抱住杨广的身躯,转身以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杨广的面前。“卟!”那枚弩箭自杨如意的后心射入,长箭大半落入身体之中,只余了一小段在外面。杨广只感觉到怀中的宝贝女儿杨如意身体一震,一股大力撞的自己往后退了数步。
低头看去,广陵公主已经面如白纸,公主抬头看了杨广一眼,嘴里道:“父皇小心。”言未尽,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眼睛一闭,人已经昏死了过去。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那些护卫想要格挡之时,一切已经晚了。看着公主那件轻盔下面套着的一件湖绿色的马球装束,背后的后心位置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保护陛下!”宇文化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看到刚刚公主帮皇帝挡了一箭,脸上汗如雨下。心中恐惧万分,这皇帝身边的禁卫可都是他左翊卫的人,眼下公主重伤,他如何能置之于外。一旁数十名士兵马上冲了过来,在杨广的四周组成了一道数层的厚厚人墙。
从附近跑来的樊子盖这个时候也是面色惨白,今晚皇帝是他强拉着上城的,刚刚宴帝差点中箭,这可全是他的罪责。再一想到公主中箭生死不知,樊子盖忙大声吼道:“快叫太医,马上护送陛下回城。”萧皇后整个人都还处于震惊之中,此时突然回过神来,眼中带泪的扑过去,一把扶住了广陵公主。萧后将公主从杨广的怀中移开,和几个宫女一起抬着放上了一个专门抬伤员的担架上
。杨广紧紧的握着公主的手,大声的喊道:“快叫太医,叫太医。”“陛下,请马上起驾回宫。”宇文化及惶恐的道。杨广看着数名侍卫抬着担架,将公主送下城,才点头在侍卫的护卫之下往城下走去。赶到飞云寺中,侍卫们早已经紧急叫来了随驾的太医院御医。那御医看到公主整个上半身都已经被血染红,也是吓了一大跳。忙叫他们送入里面厢房医治。
看到公主送入了房间进行医治,杨广才停下脚步,留在了房外。犹自惊魂未定的杨广握着萧皇后的手道:“当年朕还是晋王之时,遇刺客袭击,那次就是广陵的母亲以身体为朕挡住了必死的一击。没有料到,十六年后,如意又用身体又朕挡了一箭。朕到底都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朕。”
萧后既惊且怕,带着泪水道:“陛下不用担心,御医医术高明,定能治好广陵。”说着皇后看到杨广的胸前也有一大块衣襟被鲜血染红,忙道:“陛下,您的衣襟染上了血,让臣妾为您更衣。”皇后让宫女送上热水与毛巾及干净衣物,亲自为杨广更衣。解开衣带,萧皇后为杨广更衣,脱去上衣的杨广胸前仍是血红一片,萧后忙打湿毛巾拧干后为杨广擦拭。
屋内烛火高照,萧皇后连擦了数遍后,杨广胸前的那块血渍不但没有擦干净,反而越来越多,最后连整个毛巾都已经变成了红色。赶忙取过一支蜡烛移到近前,萧后突然橡呼出声。只见在蜡烛的近距离照耀下,杨广的胸前有一道深深的血洞,此时鲜血正不断的从中涌出。
“御医,快传御医。”萧后大声疾呼,刚刚那支弩箭不但射中了广陵公主,而且居然整个穿透了公主的身体,又将和公主抱在一起的杨广也刺中去许多。当时城头之上一片混乱,萧皇在移开公主之时,并没有发现皇帝也已经中箭了,还只以为那胸前的血是公主的。
杨广此时犹不知道自己也已经中箭,仍然心头哀伤:“皇后为何传太医,是公主的伤势过重吗?”萧皇后扶着杨广,一只手抓着毛巾紧紧的堵住杨广胸前的伤口流血,哭泣道“陛下,刚刚那一箭,您也伤着了。”
杨广移开皇后的手一看,果见自己的胸口处一个深深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流血。刚才自己一点痛觉也没有,此时细细一看,却突然觉得头晕目眩,一下子昏倒在皇后的怀中。数名可怜御医又赶了过来,一看到皇帝中箭,当下惊的面无人色,赶紧手忙脚乱的抬着杨广入了另一个房间,赶紧医治。
皇帝城头抚慰将士,皇后公主亲自上城头送饭送水,结果公主以自已的身体为皇帝挡了一支流矢,可最终那流矢不但射中公主,居然还穿透了公主射中了皇帝。眼下公主和皇帝都昏迷不醒,这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雁门城中。如风一样的流言在雁门城中流走,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中,甚至已经有流言说皇帝已经中箭不治驾崩了。
整个城上的将士都人心惶惶,深感不安。全军上下军心士气一时大泄,突厥人却趁势越发猛烈的攻城。但守军士气大降,人心惶惶,兵力又处于下风。在突厥人的猛烈强攻之下,突厥兵不断攀上城墙。城头的压力一刻比一刻沉重,突厥人一次比一次涌上更多的人,人数越来越多。廖战双方咬牙切齿,鲜血横飞,到处是刀光剑影,惨叫声接连不断。
攻上城头的敌人越来越多,开始是西面告急,紧接着,东面也响起了铛铛的警钟,急速的跑步声接连不断,机动部队在各处奔忙,增援薄弱的各处防线。以单薄兵力承受沉重的压力,防线危如覆卵。最后时刻,城中所有的人都调上了城头,不但城中百姓,就是宫女太监们也再次被征调上了城头。
雁门城墙附近的房子也全都被扒掉,砖石运到投石机和城墙之上,木头也被用来攻敌。危急时刻,连文官之首的苏威苏老头,也拨出了自己腰间的仪刀,抖着银白的胡须在城头之上鼓舞士气。李世民更是带着自己的三千本部人马,换上了双层步兵明光战甲,全都换成了近五米长的钢铁长矛,犹如清道夫一般的横扫而去。
那一支支挥舞的长矛,将那些穿着皮甲,挥着弯刀,提着小圆盾的突厥兵们通通赶上城去。裴蕴也从城中收集了所有的油一股脑的运上了城头,一桶桶烧热的油被迎头浇下,将无数的突厥兵烫的四处奔逃。当大部份的油都被倒入了城下之后,一支支火把被扔了下城脚。瞬间沿着城墙燃起了一条冲天的巨大火墙,那大火点燃了大部份搭在城墙之上的云梯,烧死了绝大部份还在云梯之上的突厥兵。
整个突厥人的进攻势头为之一阻,突厥人的攻城部队一下子出现了断层。失去了后继部队的不断补充,冲上城头的突厥兵终于孤立无援,在城上军民的联手攻击之下,迅速的被斩杀一空。当城墙下的火墙渐渐熄灭之时,城头上的突厥人也已经全被清空。一具具的尸体被从城头之上扔下,东边的天空终于显露出了一丝曙光。
隋军的这道火墙过后,突厥人的云梯基本上已经大部份被毁,化为了燃烧的篝火。眼见部队遭受如此重创,自巳部族中带出来的子弟兵被大批大批地消灭,蒙族首领俟斤格顿一马鞭抽在了地上:“大汗,这是让儿郎们在送死啊!那是不可能攻下的!今夜的攻城谋划已经失败了。”
前线指挥部队的各个部族首领们也纷纷跑到金狼大纛之下,对着始毕可汗劝说道:“大汗,暂且收兵吧!”就连始毕的儿子突利小可汗也上前道:“等我们造好了攻城器械再进攻也可以啊!”但始毕大可汗此时却象是被鬼迷了心窍一般固执,至所有的劝告于不顾,铁青着脸下令:“冲,给我冲!敢后退的,给我杀!各部族的首领们,再坚持半个时辰,胜利就是我们的了!”
对于始毕来说,今夜的进攻是他的全力进攻,他必须拿下雁门。眼下虽然围着杨广,但是河东的隋军距离这里并不远,用不了多久就能赶来,他能全力攻打雁门的时间有限。而且还有一个原因他一直没有和各部族的首领们说,当初韩成告诉始毕,杨广准备和铁勒四家联盟攻突厥。
后来始毕南下,只说杨广准备了五十万大军攻突厥,却并没有说铁勒三部也会来攻草原。眼下他南下已经有半个月,他担心呆在中原的时间越长,自己的老巢也越有可能被铁勒等攻击。而且眼下让他决定继续进攻还有一个关健原因,那就是他认为城中的隋军不会比自己好过多少。战争是实力与意志的较量,始毕相信,谁能坚持最后一刻钟,谁就最终胜利。各部族的首领们无奈的向各部族的将士们传令,继续进攻,拿下雁门,活捉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