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上了年纪,但看起来极贵气的女人。
她身材高挑,穿一身银灰色职业装,栗色长发被盘成一个圆髻垂在脑后,看五官与安宁有五分像。
只是她眼底一片青黑,有着精致妆容也遮掩不住的疲惫。
“妈……你怎么回来了?”安宁意外地看着门口正在换鞋的女人,整个人变得有些局促不安。
“来附近开会,顺便看看你。”女人答道。
她看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紧挨着海照月的苗仲煜,随后,目光才自然地落到海照月身上,似乎像才看到她般,客气地招呼道,“你是宁宁的同学?”
女人语气温和,气势却十分慑人,让她不由想到了五光十色的老板——李总。
海照月摇摇头,“不是,我是来谢谢安宁给我送花的。”
女人意外地挑了挑眉,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女儿。
她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
“是让程叔叔顺便帮我送的,我没出门。”安宁连忙解释道。
女人轻皱的眉这才柔和下来。
海照月夹在这诡异的氛围中间如坐针毡。
显而易见,这栋别墅的女主人并不欢迎她和猫猫,而且,她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安宁说。
海照月连忙识趣地起身,“那……阿姨……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回家了。”
女人微微颔首,客气地寒暄,“今天不凑巧,我比较忙,交代宁宁一些事就要走了。改天再请你来家里吃饭。”
海照月点点头,转身走向玄关。
安宁见她要走,也跟着她站起身,说道,“妈,我送送我朋友。”
在女人的注视下,她随手从玄关处拿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陪着海照月一路走到大门口。
“抱歉啊,我也不知道我妈会突然回来。”安宁将海照月送到别墅大门前站定,向她道歉。
“没关系。”海照月摇摇头。
她犹豫片刻,又问,“你的身体……”
安宁笑笑,“是啊,我身体不太好,所以我妈很担心我,都有些神经紧张了。”
海照月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安抚眼前的少女,只能笨拙地劝慰道,“没关系,你好好休息,都会好的。”
她想道别,但对上安宁那双依依不舍的眼睛时,道别的话又说不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安宁看起来很不希望她离开。
一旁的苗仲煜才不想体谅女生这些细腻的小心思。
他对这家人观感极其不好,从妈妈到女儿,没一个正常的,他巴不得海照月跟她们断得干干净净。
见海照月迟迟不走,他不耐烦地用尾巴扫了扫她的脚踝。
“那……我回家啦~”
见猫猫已经肉眼可见地暴躁,海照月还是开了口。
“好……”安宁朝她挥手,“再见。”
海照月没走两步,又被安宁叫住。
“你……你还会来找我玩我吗?”她抓着自己的外套,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她,似乎十分期待她的答案。
安宁那双带着孤单和期盼的眼睛,不知为什么,让海照月想到了刚刚上岸的自己。
她张了张嘴。
“会。”
她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安宁惊喜非常。
她雀跃着与她约定,“那……下周一好不好?”
说罢,她又神秘地环顾四周后,凑到她耳边,“我有一个秘密的事要跟你说。”
秘密?
“什么秘密?”
海照月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宁宁——”
程阿姨站在门口喊她。
“来了——”安宁应着,朝海照月挥手,“等你下次来我再告诉你。”
黑色的铁门重新关起来,将别墅内外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安宁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目送海照月。
海照月回望着门内的女孩,觉得她就像一只被困在鱼缸里的金鱼,眼巴巴地望着外面的世界。
海照月也用力朝她挥挥手,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谢谢你的玫瑰花。下次来的时候,我会给你带一个小礼物。”
回来的路上,海照月一直在琢磨着安宁。
来陆地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像安宁这样这么脆弱的人类。
她的脑中浮现少女那张如白纸一般的脸,和孱弱纤细的身体。
她就像一朵长在温室里的花,单薄得好像一掐就会断掉。
难怪她妈妈这么紧张她。
海照月有些好奇,又有些羡慕地想,这就是有妈妈的感觉吗?
她是奶奶一手带大的,还不知道有爸爸妈妈呵护的感觉是怎样呢。
但有奶奶疼也是很好的,她想。
比起被迫被关在家里的安宁,她还是更喜欢自己可以自由自在到处野的生活。
安宁身上看起来有许多奇怪的秘密。
尤其是,她似乎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想要告诉自己?
会是什么事呢?
管它呢!
下周一就知道了~
这么想着,海照月又开始快乐地盘算着下午的计划。
“猫猫,我觉得我实验好像成功了~下午~就下午,我想试试把薄荷丝织成布。我不想再拖了。”海照月一边走,一边和跟在一旁的猫猫搭话。
其实,这个计划已经在她心中盘桓几天了。
没发明薄荷丝之前,她正按部就班地织水织布,打算做好足够的布后,就开始做围裙。
然而,她心中始终有一个隐忧——少了吸附功能的水织布还是原来的织布吗?
但自从做出了薄荷丝,她就不再担心这个问题了。
如果她可以将薄荷丝混入织布中,那做出的围裙就会散发出薄荷香,不会沾染上厨房的杂味,也许,这才是更适合普通人的围裙。
尤其是像林夏那样厌恶厨房油烟味的女孩,一定会很喜欢吧?
也正是如此,她才将之前织布的活停了下来,全力以赴地扑在新实验上。
一想到大家系着她做的围裙,心情美美地在厨房做饭,她就忍不住开心。
苗仲煜看着一旁突然开始傻乐的海照月,无力地摇了摇头。
如果非人类联合工会有什么十佳劳模之类的奖,高低得给她颁一个。
脑子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别说这么热爱工作的非人类了,就是这么热爱工作的人类他都很少见。
回到家后,海照月迫不及待地拿出被她封存了好几天的蓼蓝丝。
将蓼蓝丝和薄荷丝进行对比,也是她实验中的一环,也是确定植物丝是否可行的关键一步。
她总觉得自己那天见到的灰败色并不是错觉。
因此,她特意将蓼蓝丝封起来,放在一边,就是怕自己习以为常后会感觉不到丝线色泽的变化。
果然,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一拆封,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植物清香,这是蓼蓝的香味,但在这清香里,却混杂着一丝腐败的味道。
她的心沉了沉。
这种死亡的气息在蓼蓝丝的颜色上更为鲜明。
经过了几天沉淀,比起之前刚做好时的蓝绿色泽,现在的蓼蓝丝呈现一丝明显的黯绿色。
就像生物濒死时的灰败。
虽然这丝线并没有像滨海那次实验一样化成一滩污水,但海照月觉得,这也许是时间问题。
蓼蓝丝的这股灰败与手边的薄荷丝的鲜活形成了鲜明对比。
几天过去了,薄荷丝色泽依旧青翠,看不出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原本的浓香现在转化为淡淡的清香,海照月猜,可能是香味已经散在空气中的缘故。
显而易见,薄荷丝比蓼蓝丝的稳定度要高上许多。
她仔细回忆着之前自己的两次操作,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