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腐败的,坐落在峡谷处的树林。
浓厚,腥臭的血雾弥漫,统治着,可见的一切事物。
魔物的哀嚎,怒吼,尖叫,悲鸣,在林间回荡,充满肃杀,绝望与恐惧,就像长满利刺的藤蔓,闯入耳洞,在身体内的每一处搅动,捆绑,缠绕,没有休止,直到你也疯狂,发出和他们一样的声音。
这里是血巢的禁地,而在这片树林的生存的魔物实际上都曾是血巢的一员,他们被血液中的欲望吞噬,渐渐迷失,慢慢放弃对血液的抑制,开始享受虚妄所带来的快感,任由那混沌的情感侵蚀他们的意念。
他们毫无意念,被血液支配这行为如同行尸走肉,他们每一天都上演着无休止的厮杀,为了进食更多同胞的血液,激化血液,提升血液的纯度,并从中得到满足,用恐怖至极的力量来武装自己虚无的内心和空洞的灵魂。
除了血液他们一无所有。
就像最原始的人间炼狱,各种野兽的白骨,粉碎一地,一望无际,掩埋在血色大雾的尽头。
巨大狰狞的眼珠,布满血丝,卡在两棵相隔数丈的大树之间,仿佛还残留着生命迹象,清晰的恐怖刻印在它的瞳孔深处,眼球上密密麻麻,爬满红色的叫人作呕的蛔虫。
两边直冲天际的石壁被血液层层覆盖染黑,分不清的浑浊液体,脑浆,就像邪恶而抽象的涂鸦,随处可见。
恶臭扑鼻。
莺子凌空行走,面无表情,仿佛所有恐怖的声响,都畏惧她的存在,不敢逾越分毫。然而那些声音的主人却毫无理智可言。
他们冲出挂满各种脏器,鲜血淋漓的林子,站在巨大的獠牙之上,树的顶端,或是那些横七竖八错落各地的庞然大物的残肢断骸。
他们张牙舞爪,面容,身体都畸形而扭曲,像是用不同物种的不同部位勉强地拼凑在一起。
可怕的伤口就像勋章一样遍布他们全身。他们抬头仰望,口中呼出森冷的白气,发出嘶嘶恐吓声响,
莺子始终从容优雅,赤足在空中踏出阵阵透明的涟漪。
她不屑看怪物一眼,只注视着前方,这片血雾的深处,那里有一扇名为赤焉的大门在呼唤着她。
无数怪物蜂拥而上,他们奋力跃起,凶恶的目光之中充满残暴杀意。
他们或许不知道,这将会是他们生命中最后一次跳跃。因为他们根本来不及知道。
他们看到了空中一阵悠然的涟漪,它缓缓张开,蔓延向远处,直到覆盖他们视线可见的正个上空。
他们甚至还未看清莺子的模样,就被一股磅礴的风压震成了飞扬的血沫。
仅仅一个瞬间,莺子足下那片树林在一阵翻天覆地的轰鸣中,消失殆尽,化成了粉末。
血雾退散,呈现一片寂寥。
犹如神迹发生,天神对罪恶降下无情的神罚,峡谷腹地的树林在眨眼的间隙成为由木屑,骨灰,石粉一同组成的沙漠。
轻盈的碎末之上,幽静,像花朵盛开般的阵阵涟漪,以及燃烧在猩红血液里的绝美脸庞,浮动着,如风一般,红色的飞丝。
记忆不断上演,不停有人喊着她的名字。
——莺子,快来莺子,我们去那个山头看看吧莺子……
她听到鹰温暖的声音,她听到鹏稚气的声音,听到儿时玩伴欢快的声音……
——凤凰,你是凤凰,你是血巢之主……
她听到老头子慈祥的声音,毕方严厉的声音,所有对她寄予厚望的长辈的声音。
——西赛莉娜,快跑,对不起以前总和你作对,总是欺负你,所以这一次让我来守卫你……
她听到一个男孩的声音,陌生而又熟悉。
他是谁?
西赛莉娜又是谁?
我到底是谁?
她的耳畔不停有人喊着不同的名字,不同的声音,不同的人,不同的语气,不同的感情。
仿佛卷入剧毒的漩涡之中,庞大的痛苦,如同炸弹,在瞬间引爆,感觉身体在顷刻间毁灭,尸骨无存,然而她面无表情,仿佛此刻受尽折磨的灵魂与行走的躯壳毫无关联。
退散开来的血雾,就像缓缓移动的光面,照向它所能触及到每一个角落于空隙。她的身影再次隐匿在血雾之中。
她迈着古老的步伐,庄严而肃穆,款款走向血雾的尽头,走向崇高的天机,走向不可违逆的宿命与神谕,仿佛这世上最古老圣洁的仪式,一切阻碍,都会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一步,又一步……她迈步走向赤焉大门,走向恒古不变的思念,走向她的结局和答案。
一步,一步,再一步,仿佛钟表上的秒针,一秒一秒走向下午两点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