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第96章

“说到底了,还是没钱吗?”正德皇帝听着王资的话,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是单纯的没钱。”王资纠正了正德皇帝的说法。

“不是没钱还能是什么?”正德皇帝问道。

“陛下你忘了我说的‘饼’的分配理论吗?”王资反问道。

“没忘啊,朕推广《田均役》不就是为了增加百姓手中的饼吗?”正德皇帝怎么可能忘了自己日日夜夜思索的大饼理论。

“那陛下想一想,钱财又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当衣服穿。”王资从身上掏出几块铜板和几块碎银子。“陛下你说说,咱们推行不动《田均役》真的是因为没钱吗?”

“不是,是因为咱们手中没饼。”正德皇帝明白了王资的意思。“正是因为咱们手中没饼,所以咱们才推动不了《田均役》。”

王资为了刺激正德皇帝去继续强制推广《田均役》,向正德皇帝说道:

“陛下手中没饼,所以才要推广《田均役》这种增加陛下与百姓手中饼的政策。”

“可陛下也明白,手中没饼又难以推广这种从文臣手中夺饼的政策。”

“陛下你已经够幸运了,你想想历朝历代的末期,那时候的皇帝手中又能有多少饼呢?”

“如果《田均役》不能在陛下你手中推行下去,”

“你说后面大明的皇帝手中的饼,会是比你现在多还是少?”

“皇帝手中的饼越少,就越难推行《田均役》或者类似的从文人手中夺取饼的法案。”

“所以说,《田均役》这种法案最好还是要趁早推广的。”正德皇帝接过王资的话茬。“越早推广越好,不然等再过几十年,就算想推广也推广不了。”

正德皇帝拿起王资摆在桌面上的那几块银子和几块铜钱,一个人喃喃自语道: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王掌柜你说说,朕拿走那些文人手中的大饼后,他们该如何记恨朕呢?”

王资没有回答正德皇帝,只是看着正德皇帝自己思索出问题的结果。

两个阶层之间对于社会资源分配问题的对抗,怎么可能和善的慢慢改革就完美落幕呢?

如果想要不流血的改革,前提是要保证改革的一方与被改革的一方就是同一个阶级的手心手背。

大不列颠光荣改革的前提是,大不列颠的资本家和地主都是一家人,他们都是大不列颠的封建贵族。

正德皇帝开始在王资的引导下,重新审视了自己“改革大计”。

正德皇帝推广《田均役》是为了从藏富于民的民手中夺取“饼”,将“饼”给与普通百姓。

在王资这次的对话中,“饼”这个抽象的概念在正德皇帝心目中进一步具体化了。

“‘饼’只是一个代称,它不是钱财,但是它是比钱财还要重要的东西。”

“是比钱财还能更直观体现富有或贫穷的东西。”

“为了百姓手中与朕的手中能有更多的饼,朕必须要尽快不择手段的从文人手中夺取‘饼’。”

“他们怎么可能接受温和的改革从他们手中取走比他们父母还重要的饼呢?”

“杀!”

“朕必须杀!”

正德皇帝突然想起了洪武皇帝在大明朝开国时期的所作所为了。

不杀他个人头满城,何谈从他们这些蛀虫毒瘤手中夺饼!

王资见正德皇帝眼神中的杀气愈发浓烈,就知道正德皇帝已经想通了现在这种温和的改革方法是不可能推广《田均役》了。

王资觉得正德皇帝现在已经想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引开话题了。

“说起来陛下我还得要好好谢谢您呢。”王资又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对正德皇帝说道。“陛下您说说我该怎么感谢您为我赐下的七名‘圣妻’呢?”

“王掌柜,这有什么好感谢朕的。”正德皇帝被王资一提这一茬也有点不自在了,毕竟正德皇帝也知道王资不喜欢突然多六七个老婆盯着他,王资现在那身干净的衣物和紧绷的发型就说明了一切。“王掌柜你身为大明的‘王大善人’,要是传出去没后的消息会让天家威严大跌的。”

“我才成婚三四年,陛下就希望我无后吗?”王资继续就这个话题打趣道。“相比较于被七名‘圣妻’天天管控,我喜欢无后呢。”

“王掌柜可别开玩笑了,哪有人会害怕女子到宁愿绝后呢?”正德皇帝不相信的说道。“你可别胡说八道了。”

“陛下你这话说的就有失偏颇了,不相信陛下您也找七八个饱读诗书的女子天天陪伴在您身边试试。”王资换上一张苦瓜脸说道。“之乎者也、礼义仁孝悌,我都快听的耳朵都要炸了,如果我的孩子将来也要这样,我宁愿不让他出生受苦。”

王资突然说出的一句随口之言,却引起了正德皇帝的注意力。

王资最后一句话倒是没故意设下心计,只是自己的感慨,

王资可不是将孩子视为跨越阶层的工具,不是那种强行望子成龙的失败父母,

王资只是觉得如果自己对自己的一生不满意,就不要让孩子降临于世与你“享受”相同的待遇。

当然了,如果一个十分满意于自己的生活,那么他的的确确应该多生孩子,让孩子过上和他一样的生活。

只不过现在的大明还没有劳动人口新生数量方面的担忧,

想要有这种担忧最起码要等到全民义务教育之后了。

现在的王资知道自己和地朝最起码近几十年是不需要有这方面的担忧的,所以可以随口和正德皇帝说出来。

“不聊这些不开心的了,我还是要恭喜陛下也喜结连理了。”王资换上一张为好友开心的面孔,向正德皇帝恭喜道。“我期待陛下早生贵子的那一天。”

“借你吉言。”正德皇帝不明白王资为何突然间说起了这些世俗的客套话。

“陛下有没有收到风声?”王资继续向正德皇帝聊道。

“什么风声?”正德皇帝问道。

“就是有人想要要你的老命啊。”王资直言不讳的说道。

“想要朕的老命的人多的去了,朕还能都相信吗?”正德皇帝不以为然的说道。

现在二人单独相处,也没有什么外人在,相互之间就开始坦言相向。

“陛下您自己不是刚下决心要杀杀杀吗?”王资微微皱眉的向正德皇帝说道。“陛下应该知道,张太后只邀请了我的八名诰命夫人来参加陛下的婚礼,我这种有要事的地方官其实是回京或者不回京的。”

“你回京就是为了提醒朕这个?”正德皇帝顺着王资的话深想下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陛下你自己想吧。我舟车劳动累了,我要先歇息了。”王资没有和正德皇帝明说,一个人离开厢房,下去帮众人收拾行李。

正德皇帝坐在座位上,看着面前王资剩下的银子和铜钱。

王资一个如此视财如命的人都剩下了一些银子和铜钱给自己。

“朕能为了从他们手中夺饼,他们就不能为了守护自己手中的饼杀朕吗?”正德皇帝相同了王资对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正德皇帝已经想通了,并不是自己有刀可以杀拿饼的士绅。

饼比自己还多的士绅们,完全可以联合起来拿刀杀自己。

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

从《田均役》被王资提出来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注定了。

正德皇帝必须推广《田均役》,除非他想当一个和他父亲一样的傀儡皇帝。

而只要推广的命令下去,正德皇帝就必须与士绅彻底决战。

正德皇帝走出厢房下了楼。

这时候东海酒楼一楼只剩下之前来保护正德皇帝的护卫。

“回宫。”正德皇帝头也不回的就向地安门方向飞速走去。

“诺。”几名护卫跟在正德皇帝身后。

回到紫禁城后,正德皇帝来到了乾清宫。

“传刘瑾、谷大用与张永来。”正德皇帝面色不善的说道。

“诺。”小太监赶忙向乾清宫外走去。

“给朕跑上!”正德皇帝催促道。

“诺!”小太监也听从正德皇帝拔腿跑去。

这是小太监在紫禁城里这么多年第一次在紫禁城内奔跑。

正常情况下紫禁城内是严禁任何人奔跑的,只能低头小碎步快行。

大步流星的走都是不容许的,更别说奔跑了。

过了不到半刻钟,三位老太监就火急火燎的跑到了乾清宫大殿之中。

三人来到大殿之中后,就看到了坐在龙椅上翻看奏折的正德皇帝。

令三人疑惑的是,整个乾清宫内所有的服侍人员都被撤走了,只有正德皇帝与他们三人。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三人多想一些。

“吾皇万岁!”三名老太监跪拜在正德皇帝面前说道。

三人都不知道正德皇帝突然叫自己来是为了何事?

他们也不清楚正德皇帝现在到底是喜是悲、是怒是乐。

三人就这么胆战心惊的跪了一个刻钟之久。

“谷大用!”正德皇帝看着奏折突然喊道谷大用的名字。

“咱家在。”谷大用赶忙磕头回应道。

“你现在是西厂总督了吧?谷厂公?”正德皇帝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么大一个厂公,是不是就可以只手遮天、翻云覆雨了呢?”

“陛下说的哪里的话,咱家不过是陛下的一条狗,一条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狗。”谷大用的冷汗浸湿了全身,跪倒在地磕头的他也不清楚正德皇帝此话何意,赶忙和正德皇帝说起了正德皇帝的软肋——对“旧情”看待极重。

“不不不,朕觉得谷厂公是可以做到的。”正德皇帝看着手中的奏折,继续不咸不淡的说道。

“陛下,咱家没有功劳也有苦……”谷大用被正德皇帝越说越害怕,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的谷大用只能继续用旧情求饶道。

“废话别说那么多,朕说你能,你就能!”正德皇帝微微用力抓了一下奏折,口气微重的说道。

“……”谷大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谷大用看向身边的张永和刘瑾,用求助的目光看过去。

“你是听不懂朕说什么吗?朕说你能,你就能。”正德皇帝看谷大用没有回应,继续说道。“朕问你,你能不能当一个欺上瞒下的西厂厂公?”

“诺诺诺,咱家能做一个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瞒天过海的西厂大厂公!”谷大用有些略微明白了正德皇帝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要让谷大用干一些可能会被世人唾弃的事情了。

“张永,你又是一个蛊惑圣上的大明毒瘤呢?还是一个冰清玉洁的铁骨忠臣呢?”正德皇帝见谷大用开窍了,就向张永问道。

张永能混到八虎的地步,当然也不是什么蠢人,赶忙磕头向正德皇帝表起了忠心。

“只要陛下说咱家是该千刀万剐的祸国之臣,咱家就是该千刀万剐的祸国之臣!”张永一边磕头,一边说道。“东厂就是一个遭万人唾弃,为所欲为的祸害,而咱家就是祸害之首!”

张永与谷大用表完了忠心,就剩下八虎中权势最大的刘瑾了。

正德皇帝没有说话,而是在三人入乾清宫后,第一次抬起了眼皮看向了刘瑾。

正德皇帝只需要一个眼神,刘瑾就赶忙磕起了头。

“你们三人都是祸害大明的罪臣,当然要讨朕的欢心来得到恩宠了。”正德皇帝继续低下眼睛看奏折,然后头也不抬的向三人说道。“朕现在最喜欢什么啊?朕忘了,你们这么会讨朕的欢心,能替朕说一说吗?”

刘瑾开始发话了,他现在将头重重的砸到地板上,然后高声说道:

“陛下身为想要北上横扫暴元余孽的圣君,最想干的事情当然是痛击暴元余孽了。”

“但陛下又深知武断的组织军队进攻是多么的劳民伤财。”

“所以陛下想先为民众减轻负担,再谈北上。”

“陛下当然是最想看见百姓安居乐业了。”

“而百姓想要安居乐业,就必须推广《田……”

“朕乏了,你们回吧。”正德皇帝打断了刘瑾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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