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色如期降临,大帅府里灯火通明。
易大帅坐在正厅中央,旁边是面色平静的易景珩,虽然他极力压抑着情绪,但眉宇之间满溢而出的喜色,还是让人可以轻易察觉。
在座的人都心照不宣,今天说起来是举办易大帅的寿辰,宾客众多,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实际上是一场变相的让位仪式罢了。
易大帅已经步入暮年,易景珩则正值青壮之时,原先还有个苏景珩可以与他抗衡相争,如今苏景珩车祸后久而不曾露面,就只剩下他易景珩一个独大了。
因此在称呼易景珩之时,大家都不再像之前那样唤他五爷了,而是尊称一声少帅。
秦三也在这场“寿辰”宴请的受邀之列。秦家是出了名的墙头草,哪家势力强就偏帮哪一方,偏偏秦家势力也不弱,让人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可是这一回,秦三和他爹产生了重大的分歧。秦三依旧站在苏景珩那边,他爹则感觉如今形势明晰,跟着易景珩才是正确的选择。父子二人吵得面红耳赤,直到入了大帅府,上了席面,仍然没有达成共识,好像两个陌生人一般,互相隔老远坐着,让人看了感觉荒谬而滑稽。
易大帅一声令下,宴席正式开始。
这边觥筹交错,此时在地牢里,苏景珩迎来了四个精瘦的男人。他们瞧上去年过不惑,身体微躬着,面色枯黄,带着满脸风霜,双手却诡异的白皙细嫩,保养得很好,宛如妙龄少女的柔荑。
苏景珩心中明朗,不由无声地冷冷一笑。
四人走下石阶,立刻有侍从上前打开了牢门,新添的火把映红了半边牢房的石壁,也将苏景珩的神色照得晦暗不明。
“七爷。”领头的中年男人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旁边三人也弯下腰,朝苏景珩行了一礼。
苏景珩没有理会,将头转向一边。
中年男人对侍从们示意了一眼,那些侍从便上前按住苏景珩,将他的双手双脚牢牢束缚住。
干瘦的中年男人说道:“小的只是听命行事,万望七爷莫要怪罪。”
苏景珩缓缓阖上了眼,并不愿去听。
中年男人见状,拍了拍手,其余随行的三人一同走上前,从腰间掏出一卷小巧的皮质裹袋。解除绑带,将其展开,一排密密麻麻的利刃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利刃有大有小,粗细不一,形状各异,但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刀锋泛着冷冷的寒芒,一看就知道极为锐利。
这四个男人是易景珩派来的,他们要做的就是用尽毕生所学,让苏景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处于极大的痛苦之中,却无法在中途死去,最终被做成人彘。这四个男人可以说是个中好手了。
领头的中年男人看苏景珩没有回应,又告了声罪。四个人各自取出自己用着衬手的刀刃,闪过的寒芒借着火光映在几个侍从的面容上,看着有几分狰狞之色,仿佛地狱中的阎罗恶鬼。
中年男人抓起苏景珩的手臂和腿,在连接处抬手比划着,好像在思考如何卸下他的四肢。侍从们都退后,站在一旁,有几个眼神里满是好奇,紧紧盯着瞧,也有的实在看不下去,转过身去。
“开始。”过了一会儿,考虑好如何下手后,领头的男人扬声说道。四个人同时举起手中的利刃,对准了苏景珩。
侍从们眼珠瞪得大大的,只见寒光闪过,利刃切割血肉,带出一道滚烫的鲜血。
距离苏景珩最近的一个侍从,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咽喉,鲜血如注,从他的脖颈处喷涌而出,很快便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喉咙里发出咕隆的声响,双眼暴凸,赤红着眼想要去抓面前的中年男人。
男人冷冷一笑,手中利刃灵巧一翻,反手便扎进了侍从的胸膛。侍从手虚抓两下,无力地垂落下来,两眼翻白,抽搐着摔倒在地上。
这一幕同样发生在其他侍从身上,四个中年男人配合默契,手段狠辣,悄无声息地解决了牢房里的所有侍从。
地牢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尸体,外面的看守之人听到动静过来查看,还没等发出声音,就被极俐落地拧断了脖子。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石牢内的看守与侍从全部处理完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四个精瘦的中年男人返回到牢房内,对苏景珩郑重恭敬地躬身行礼。
方才还看起来有气无力的苏景珩,此时已经坐起身来,虽然面色憔悴,人也瘦了很多,却目光如炬,颇有神采,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狼狈模样。
苏景珩的目光在面前四人身上扫了一圈,阴沉冷厉。那四个人俱是低垂着头,静静等待。良久,直到他将那些人看得脊背渗出一层密密的冷汗,他才勾起嘴角,缓缓开口说道:“走。”他的嗓音略带着沙哑,不怒而威。
石牢之外夜色茫茫,苏景珩一步步踩在有些泥泞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淡淡的草木清香夹杂着土腥味,伴随着夜风吹来,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丝丝缕缕的微凉之意。
苏景珩在四人护送下来到了一辆车前,车门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从车里走了出来。
君璧身上披了件石青色的斗篷,帽檐压低,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玉白的下巴。待到苏景珩走近,她就抬手把帽子摘了下来,一张柔弱秀美的脸庞映入他的视野里。
君璧温柔地望着苏景珩,嘴角弯起,微微一笑,“爷。”她边说着边迎了上去。
苏景珩握住君璧的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抚了一把,眼眸中满是柔情,勾魂摄魄,沉溺人心,“等久了吧?”
君璧摇了摇头,转身从佣人手里接过一套衣服,“那头方才开始没多久,不急。爷可要先去洗漱?”她捧着衣服问道。
苏景珩将那套熟悉的军装接到手里,遥望着远处的一片光亮。
为了让苏景珩承受最大的痛苦,易景珩将地牢的位置设在了大帅府后院,一个很是隐蔽又极为冒险的地方。他不遗余力地想要苏景珩感受绝望与无力,想要让苏景珩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属于他。可是现在,这样的安排反而便利了苏景珩。
苏景珩收回目光,侧身看向身边的士官,问道:“人弄过来了?”士官恭敬地应了声是。
苏景珩笑了笑,走近几乎要融入黑暗之中的另一辆车,车身漆黑,跟在前头这车的不远处,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视。他打开车门,对上了里面那人的视线。
车里是个有几分风韵的美妇人,她发髻散乱,双手双脚被缚,嘴里绑着步条,只能支支吾吾地哀求。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