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也许算到了,也许没有,无论是命运的巧合还是命中的注定,某些事情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金色的字体逐渐零落,阴阳双鱼最后的力量随之消散,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苏苡的不死性。
苏苡把垂珠泪收好,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幸好苏苡家是一梯一户,不然被邻居看到,封建迷信跑不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头顶翻滚着的黑色雾气:“拜拜了,小屁龙。”
回应她的是一声高傲的冷哼,苏苡甚至可以想象到烛笙鼻孔里出气的模样,不由地笑了笑。
大门关闭。
苏苡在门内默数了三秒,然后再突然打开。
别问,玩的就是一个惊喜。
门外,黑雾中正偷偷摸摸探出了一个银亮的大脑袋,冷不丁地和苏苡来了个对视。
烛笙:真的会谢。
这是一颗怎样的脑袋呢?
头生鹿角,面覆银鳞,纯金色的竖瞳威严而不失灵气,还有两撇短短的龙须不听话般从她的嘴边垂下来,凹出一个特立独行的造型。
这原本应该是一张很漂亮的脸蛋,但是此刻,上面却布满了淋漓的伤痕,一道一道纵横交错,最长的一个从额角一直延伸到下颌。
伤口已经全部结痂,但坑坑洼洼的痕迹依旧残留在脸上,显得十分凶神恶煞。jiqu.org 楼兰小说网
苏苡的目光顺着烛笙的身体去向上看她垂在空中的半截身躯,她的身上伤痕更多,原本银白光亮的鳞片掉的七零八落,随处可见凹陷的疤痕。
苏苡记得从前烛笙最喜欢洗刷自己银白的鳞片,把它们擦得光光亮亮,然后跑到太阳底下昂首挺胸地向苏苡炫耀自己曼妙的身躯,在太阳的照射下,鳞片会反射出漂亮的光晕,仿佛一道天然的景观,闪的苏苡睁不开眼。
但是现在不会了,她会躲在浓稠的黑雾中看着苏苡,然后默默地回忆过去的美好生活。
龙头的嘴里叼着一块完整的鳞片,以至于苏苡没法看清,她的嘴里究竟有没有牙。
苏苡伸手想要摸她的脑袋,烛笙头一偏躲开了。
苏苡顺手把她嘴里含着的鳞片揪了出来,擦干净上面的口水。
“给我的?小屁龙,这不会是你的护心鳞吧?”
烛笙闻言冷笑:“护心鳞?你想的美。我的护心鳞当然要留给江随了,哪里轮得到你。
这只不过是我身上众多鳞片中最普通的一个,给你留个纪念罢了,你把它戴在心口,可以勉强挡挡伤害。”
苏苡发现这确实不是护心鳞,而是某种由龙鳞炼制出的一种护体法器。
她把鳞片郑重地收好,和垂泪珠一同放在放盒子里。
烛笙一看她的动作,顿时急了:“真当纪念品了?这是给你戴着的。”
苏苡闻言,又把鳞片从盒子中拿出来,放在了心口。
鳞片仿佛有所感应般,嗖的一下化作流光进入了她的身体,以某种防御的姿态拱卫着她的心脏。
苏苡摸着自己的胸口,淡淡地问道:“和谁打架了?”
烛笙骄傲的扬起了脑袋,鼻孔简直要撅到天上去:“海洋之神。”
地球三大主神,天空,大地,海洋。
“赢了吗?”苏苡继续问道。
“那当然。”
苏苡并不觉得这场战争只是简单的烛笙和海洋之神的战争,烛笙和海洋之神并不是一个量级,她的胜利,背后必然有江随的图谋。
虽然最近没听到海洋之神陨落的消息,但看烛笙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却仍然欢欣雀跃,相必是收获颇丰。
既然已经被苏苡发现了自己的惨状,烛笙也不再遮遮掩掩。
“其实我受了很重的伤,比外表更严重的,是我的内里。
不然以我的自愈能力,再配上江随的美容膏,这会儿连疤都不会留。
好在小命是保住了。
本来应该去沉眠以休养生息的,但是我舍不得江随,我一睡,他就又是孤身一人了。
所以我想再陪他一段时间,哪怕不能到最后,也要尽可能多陪他走一段路。”
苏苡没有说话,她自认为还算了解江随,所以并不担心烛笙的安危。
烛笙是为了江随的大计才去和海洋之神拼死搏斗,她陪伴江随多年,江随会安顿好她的。
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被迫沉眠,在江随早已为她准备好的洞天福地里,做一个悠久而绵长的梦境。
中途烛笙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苏苡站累了就坐在门槛上静静地听,时不时还能吐槽两句。
最后,烛笙对她说:
“我终将沉眠,世界千变万化,等我再次睁开双眼,希望还能见到你。”
苏苡没有回应,她给不了任何的保证,她的前路也很渺茫。
上辈子的烛笙最后怎样了呢?苏苡并不清楚。
希望这一世江随足够聪明,能为她寻到足够安全的地方。
烛笙走了,再次回到那小山莲池的四合院,盘曲在高高的屋脊上,眼中眺望着人世间的来来往往,却把最后的时间留下,陪伴着她的主人。
门前的黑雾也消失了,苏苡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合上了大门。
她的心中又一次有了犹疑,她所做的,究竟是对的吗?
她尽可能地为自己开辟了一条生的路线,为此,她只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然后自己孤独地逃亡,孤独的苟活。
为什么要内疚为什么要悲伤呢?苏苡很清楚,世界的毁灭并不是自己造成的,她没有害过任何人,他们的死皆是有人作恶。
她并不是什么气运之子,她不睿智也不强大,不擅长勾心斗角,也不擅长铁马兵戈,她救不了这个世界。
这是一个尽自己微薄之力和朋友们一起共赴死亡,
又或者及早抽身避开争斗独善其身的选择。
前者足够热烈,后者足够孤独。
苏苡长叹了口气,慢慢地爬上了自己的床。
闹铃响起,苏苡看了一眼手机,想起来之前和安非约好,要去接命运先生,然后三人一起吃炸鸡。
炸鸡啊。
苏苡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来,直奔执行部。
一路风驰电掣到达目的地,正巧在门口遇到了安非。
两人浅聊几句,安非去办理交接手续,苏苡直接去问询室门口等命运先生。
问询室的门正开着,露出一条微微的缝隙,里面传来命运先生熟悉的声音,还有昭影若有若无的回应。
苏苡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从门缝中向里眺望。
灯光昏暗的审讯室里,命运先生双手被拷在桌子上,正被迫地承受着昭影的‘爱意’。
昭影修长的手指擒住命运先生的下巴,迫使命运先生的脸庞微微抬起,她轻声低语,似乎在含情脉脉地说着什么,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女霸总的王霸之气。
苏苡虽然听不到具体的对话内容,但是也可以勉强脑补一下‘男人,你逃不出我手掌心’这种变态小剧场。
命运先生几次想要抬起双手做些什么,都被紧缚在手上的铁链所禁锢,伴随着他手部的微动,手铐清脆的声音敲击着桌面,带起链条一阵又一阵的战栗。
苏苡摩挲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昭影的大半个身体似乎都要压倒在命运先生的身上。
命运先生无处可避,只能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等待着昭影居高临下的依偎。
苏苡感叹着摇摇头,她上次来时还没有手铐和锁链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警局play吗?
她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昭影的背影,昭影窈窕的身躯遮住了命运先生所有的表情,苏苡无法判断他此刻的状态如何,但是桌上轻轻跃动的食指和中指彰显着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昭影垂下头想要亲吻命运先生,她的唇一点一点的落下,弯曲的脊椎隔着衣服勾勒出优雅的弧度。
苏苡料想,此刻她的表情应该很温柔。
命运先生扣动的手指终于安静下来。
昭影的唇瓣终究落到了实处,她完全地坐在了命运先生的怀中,深深地攫取着他的气息。
而命运先生紧缚在桌上的双手,纵使不能动弹,远远望去却仍像是在怀抱着昭影。
佳人在怀,气息旖旎,郎才女貌,此情昭昭,这本该是一副天然画卷良辰美景。
但是略微美中不足的是,昭影佳人此刻正在情欲深重地....啃着命运先生肩侧的椅子背。
随着她的身体逐渐弯下,苏苡终于得见命运先生的真容。
命运先生自然也看到了苏苡,他抱着昭影不断扭动的身躯,隔空给苏苡飞了个wink。
昭影似乎非常钟爱那个所谓的椅子背,苏苡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是牙齿与某种塑料材质相撞的声音。
命运先生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修长的手指再次轻点一下桌面,昭影似乎进入了一种恍惚状态,略微抬起了头,终于放过了可怜的椅子。
她目光无神地看向命运先生,似乎在等待下一步的引导与指示。
命运先生嘴里哼着小歌,然后无比自然地从手中变出了一只小小的钥匙,用钥匙解开了自己的手铐。
然后拿了一张桌上的抽纸,开始擦拭椅子背上昭影刚才亲吻时留下的口红印和口水痕迹。
把脏掉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命运先生狠狠地揉了揉自己漂亮的薄唇,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衫,营造出一副刚被人凌辱了的可怜模样。